梅雨初霁,桐花纷飞的晌午,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档,收到任泽健老师发来一则短信。于是,二十八年前的春意便这样撞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二十八年前那个五月的夜晚,水头镇政府四楼的会议室灯火通明,几位为学生辩论赛写稿的老师正忙碌着,潘孝平老师领着一位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就是任先生。这也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后来,水头学区开通了教师博客平台,和任老师学习、交流的机会就多了。
任老师是滕州人,他直率豪爽,诚实守信,重情义,尚孝道。这些特点不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还深深影响着他的文学创作。任老师是个散文大家,更是一位资深诗人。他的文学作品展现了他的豪爽性格和对家乡的深厚情谊,充满着温婉和柔情。他用独到的视觉和笔触,吟唱着一首又一首灵魂之歌。
读泽健先生的诗,如品醇酽的老酒,意味深长。酒中有家的温度,更有对故土、对亲情的殷殷眷念。岁月有多深,这种眷念就会有多深。在他的诗歌丛中,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座《温暖的家园》。
这家园叫作《村头有棵老槐树》,叫作《村前有条河》。在任先生的诗行中,“麦场上,那几百斤的石轱辘”“河边的毛根草”“梨树上结下碓石般的梨子”都是《开在故乡的花》中的意象。最为富丽堂皇的,是《外婆的小屋》。“这里曾是我童年最向往的地方/小院子的花儿还能独自开放/外婆的笑脸/就藏在花朵里/看着我长大”。看着“我”长大的还有“镜子里”日渐衰老的母亲。生于鲁南大地的任先生,几经辗转,栖居于南方的小镇。于是,他成了母亲心头永远的牵挂。“我穿着母亲手织的大衣/大步穿过寒冷的街头/……/母亲的牵挂像毛线一样长”。走在路上或身居他乡的游子,穿着母亲密密缝织的毛衣,天再寒冷,旅途再漫长,都不会惧怕,有人关怀的岁月就不会孤单。
诗人对故乡的思念是深沉的。一丝来自北国的风,几片似曾相识的雪,都能引发对故土的无比思念。“风起,你寻你的归处”,这是他《携一份诗意迎迓春天》中的诗句。一个“归”字,道出了作者的全部乡思。站在小镇的街口,惊喜地望着南方罕见的飘雪,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大康留庄的雪景,想起了故乡的莽莽雪原。他在《冬日低语》中写道:“我梦幻着那片雪花/作一次自由自在的飞舞/快乐地撞进你的怀里。”这片要撞进“怀里”雪花,不就是游子的一瓣“归心”吗?是的,诗人说“雪花飘飘北风啸啸/天地一片苍茫/石碑刻下了那年那月你的风姿/绿色的一枝一叶/飘逸在我的眼前/慰藉千里之外的乡愁”。
想家,自然就想家乡的亲人,想家乡的青山绿水。想在“柴火的爆裂声”中,被灶火映红的脸庞的母亲;想用槐豆子换取香烟的父亲;想“黄河岸边的煤井下,躬身劳作的大哥”;想冬日田野里,那些“或立或卧,经年老酒般透着清新的稻草”;想那《一畦一畦的绿》……
甚至,他还想从《路灯下睡着两个北方老人》的“沾满尘埃”的“黄球鞋”上探听到来自故乡的消息。
“路灯下睡着两个北方老人……旁边不远处的排挡里/食客开怀畅饮”。鲜明的对比,使人不禁想起《曼哈顿街头的夜景》中的句子:“他坐在这热闹的街头,坐在人流中,他与什么都无关,与街头无关,与人无关。”然而,诗人的目光却转向了那双丈量“北方到南方的距离”的“黄球鞋”上来。于是,这两个来自北方的老人就和诗人有关。“北方到南方的距离”,这也曾是他走过的漫漫长路啊,他的鞋面也同样沾满过尘埃。“走过多少路,再回首,那深深浅浅的‘脚印’,就有那温暖的家园。”
1965年秋天的那一声啼哭还响在耳际,时光却已漫过了六十年。“某个清晨”,他还和童年的小伙伴在故乡的田野上拾掇麦穗、高粱。“某个傍晚”,他在异乡的镜子里拾起了一根白发。于是,那个望着镜子,就想起故乡月亮的孩子,泪流满面。乡愁就成了一个人《一滴泪的旅行》。
泽健先生,通过各种意象,用金色的语言,把自己的悲喜,对故乡深厚的爱诉诸笔端。他笔下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带着“故乡的余温,覆盖我,包围我,向我轻轻走来,轻轻走来”。
感谢文学,我们的生命中还有吟唱,还有诗。那些被窖藏的文字,一定会在岁月长河里静静发酵,陶醉一个又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