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

　　一天夜晚，父亲带着一身烟味从棋友家回来，张口就给母亲来了一句：“老婆子，给我倒杯水。”母亲没好气地说：“都快十一点了，我给你留着门怕有贼进来，都不敢睡；你别用我的毛巾，我膈应你的烟味……”她将水递给父亲，又说：“你出去玩还有功劳了，我年纪比你还大（两个月）凭什么我伺候你，你在家也气我，天天看电视看到半夜……”父亲一开始讪讪地笑，后来见母亲越说越激动，大有平地起风云的势头，便故作严肃地问她：“老婆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和姐姐立马都憋不住偷笑。母亲一辈子都没说过“爱情”二字，父亲偶尔用“爱”来开玩笑，母亲都会又恼又窘地给他甩脸子，但她内心的气却消了大半。父亲就会顺坡下，让母亲多想想他的好：“我对你多好啊，你吃的药每天都是我给你拿，晚上我给你灌热水袋，你回娘家我不放心都亲自送你去……”母亲则“东风压倒西风”：“你对我好还不是我对你的好换来的？我这辈子跟你吃苦受累，给你拉扯了三个这么好的孩子，我亲手给你做新褂子……”

　　通常，“吵”到这个火候，我们都不用担心了，因为他们已经将一场争论自动过渡到“秀恩爱”模式了——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嗨嗨嗨，既然这么好，那些鸡毛蒜皮还叫个事儿吗？到最后，都哑然失笑。他们所说的“好”，就是年轻人常说的“爱”，只要有爱，天大的事也不怕呀。

　　“你不爱我了吗？”同样的话，儿子也问过我。儿子小学时一次数学考得很差，我接到他后心情糟糕到极点，一路数落：“你看人家琪琪，每次都考前三名，还有奥奥，数学从来都是满分……”到家后，我们俩都闷闷不乐，就连我做饭的动作都带着气。吃饭时，儿子小心翼翼走到我跟前：“妈妈你不爱我了吗？”我心一软：“没有啊，不爱你我才不唠叨你！”他释然了：“哦，爱我就好，不然要吓死我了。”然后开心地去玩了。孩子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可以训他、责备他，只要你还是爱他的就天下太平。但我转念一想：既然爱，何必用那些尖刻的语言去伤害他呢？爱的方式不应该是温暖的吗？此后，我再也不拿别的孩子跟他比了。

　　暖心的话不需要太密集，当家人之间因为琐事剑拔弩张的时候，轻轻问一句：你还爱我吗？还记得我们有缘聚在一起的初心吗？相比柴米油盐、勺子碰锅沿的琐碎计较，爱才是最大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