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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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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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12日 星期日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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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 雀

  麻雀的叫声从来不能称为歌唱,它们的声音短促、急躁,毫不悦耳,又喜欢成群结队的一起,常让人感觉聒噪。可今天,我被窗前几只麻雀的叫声感染了,沙哑中透着清脆,细碎中透着嘹亮,嘹亮中难掩热情,叫声里充满着春天的味道:希望、快乐、热烈。它们在空调外机上蹦来跳去,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叽叽喳喳地眉目传情,打情骂俏,竟有别样的风情。

  从前乡村的老屋,都是青砖灰瓦,屋檐下的瓦缝间经常会有麻雀居住。麻雀是群居的鸟类,它们喜欢一家住在一起。它们筑的窝很讲究,窝上面要有瓦片可以遮风挡雨,窝里面铺满细软的干草、树叶、棉絮,看起来甚是温暖而舒适。麻雀在那里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麻雀的日子不都是安稳和幸福的,冬季就是麻雀最难熬的时候,遇到下雪的时候,更会危险重重。大雪覆盖,草木干枯,它们没有虫子和粮食可吃,饥饿中的麻雀最容易被诱捕。孩子们在雪地上支起箩筐,下面撒几颗麦粒、一把高粱,麻雀就会傻傻地放下戒备,成群结队地自投罗网。在冬季麻雀的厄运不仅如此。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缺衣少食,皮肤经常会被冻伤。乡间有治冻伤的偏方,听说用麻雀的脑汁涂抹在冻伤处,冻伤便可以痊愈。我不知道它的疗效到底如何,可就因为有这个传说,在漫长的冬季里,百无聊赖的人们以抓麻雀为乐趣。寒夜,当麻雀正在酣睡,一双双手偷偷地伸进它们温暖舒适的窝里……瓦缝只有这么大,手伸进去后,麻雀一家断然无处可逃。肉成了人的美食,脑汁成了疗伤的良药,一窝一窝的麻雀就此消失了。可天一亮,一群群的麻雀依然会出现在干枯的树枝上,在人家的庭院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到了春天,群雀的叫声是那样的快乐,它们似乎早已忘记了冬季的寒冷、饥饿和危险的遭遇。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三秒钟,麻雀呢?它们的记忆也只在当下吧?遗忘,让麻雀快乐。当它们飞在温煦的阳光里,飞在和暖的春风里,那扇动的翅膀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快乐;尽是迎来春暖花开、丰衣足食的快乐;尽是遇见一场美好爱情的快乐;尽是建立家庭、生儿育女的快乐。它们叽叽喳喳地直抒胸臆,如此简单、喜悦、奔放,难怪《史记》中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对于雀儿们来说,它们的确胸无大志,从生到死,仅居于一个小窝,守着一个小家,饱食即是快乐。无论世人如何伤它、害它,它们始终充满着希望、宽容和善意,它们安于这样的小欢喜,可正是这样的小欢喜成就了尘世间的热闹与繁华。

  麻雀从什么时候已在人间?我翻阅最早的诗歌总集,竟真找到了它的踪迹。在《国风·召南·行露》中这样写:“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由此可见,窗前的麻雀,它们的祖先曾飞过三千年前的某个屋檐。千年的沧海桑田,世事巨变,多少物种消失了?又有多少物种诞生?可是麻雀依然繁衍生息,群族而生,欢欢喜喜,生生不已,这本身就是一种豪迈。

  我站在窗前想,如今在水泥铸成的城市里,无片瓦屋檐可居,夜间麻雀在何处安身?当北风吹起,它们如何度过水泥城里寒冬之夜?我观察过很久,希望能在某个角落找到麻雀的窝,但一直无从得知。这时,几只浑身滚圆的小麻雀飞下来,落在马路上,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流中淡定地捡拾着食物,我忽而笑了:斗转星移,风云变幻,几千年过去了,它们仍能从容而快乐地活着,居于水泥城对它们来说又能算得上什么呢?是它们一直在顺应环境,而非环境在顺应它们。

  我抬头看去,一群麻雀在天空飞过。下面,是匆匆忙忙的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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