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年纪越大,越是记不住事,用她自己的话形容就是“转身忘”,一转身就忘记。
餐桌上,我喝了一口汤,觉得不对劲,皱皱眉头问母亲:“妈妈,汤太淡了,是不是没有放盐?”母亲眨眨眼,仰着头想了半天,说:“想不起来了,好像忘记放盐了。”做菜煲汤,母亲常常忘记放盐。平日里母亲时常翻箱倒柜找东西,原因是她几天前收藏好的东西现在要用,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放哪个地方了,最后任凭如何翻找都找不到,只能重新买。这样的小事,几乎每一天都在家中发生,母亲的健忘令人大为惊讶。
可关于自家孩子的事情,母亲却总是记得一清二楚。哥哥鞋子的码数、哥哥的身高、哥哥读书的年份……母亲记得很清楚,每回谈起哥哥成长过程中的琐事都能如数家珍。对于我的事情,母亲也“总是记得”。晚饭时,我随口说了句:“想吃豆腐花。”第二天,母亲早早起床,到市场提了两碗豆腐花回家,一脸满足地催我趁热吃。有一回,我的社保卡不知道塞在何处,找不到了,求助母亲,母亲一脸淡定,麻利地打开柜子,从折叠了几层的塑料袋子里,取出来我的社保卡,说:“你前几个月让我帮你保管的呀!”不经意间提过的一句话,母亲竟然牢记于心,将我的物品妥善保管,她这时的这记忆力又让人佩服。
奶奶八十多岁了,眼睛有白内障,听力也逐渐退化,她每天到的最远的地方不过是院子的大门,与外面的世界几乎隔离,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可是一到伯父的生日,奶奶总是早早起床,洗锅烧水,为伯父煮两个鸡蛋,煮好装袋,叮嘱伯父带去上班,每年如此。我们都感叹奶奶记忆好,总能准确无误地记住每个儿子的生日。有一回,我从阁楼里拾到了一张旧照片,发黄的照片上是两个我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奶奶指着照片里的人说:“这是你伯父,这是你父亲,他们小时候可顽皮了……”接着絮絮叨叨地讲父亲、伯父小时候的事情,伯父在旁一边点头一边憨笑说:“妈,你记住的事情比照相机记住的要多,真佩服你的记忆力!”奶奶乐呵呵地说:“我是你妈,你们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作为母亲,奶奶虽然年过八旬,对于自己眼前的生活迷迷糊糊,可是对于自己儿子的事情,她总能记住许多细枝末节。
无论是记得我的饮食喜好、生活琐事的母亲,还是总能记住自己儿子大大小小事情的奶奶,都用行动告诉自己的亲人:我心里有你。
“总是记得”是由爱滋生出来的一种下意识的惦记,是一个人在并不宽敞的心里腾出一块位置,把你放在其中,告诉你,你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