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朋友跟队自驾去走新藏线了,此行由滇入藏,由西藏进入新疆,然后返程,计划用时一个月,行程一万两千多公里。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这仿佛也带走了我的一些梦想。忽然就想,一个人,一辈子究竟要走多少路呢,他的活动半径究竟有多大呢?朋友准备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走一次新藏线,对于多数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壮举,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有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走这么远路程的经历,那是一次活动半径的扩大,也是对自己的一次挑战。这样的一次远行,也许和向往的诗和远方有关,也许和想要逃离熟悉的生活有关,也许只是一次单纯的自我挑战。我希望是后者,人需要在感觉疲惫和麻木的时候挑战一下自己。
一个人的活动半径,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我觉得活动半径的大与小,并不关乎我们的幸福与否。有的人需要走得远一些,而有些人却会安于现状。有时候,我倒觉得一个人能安心地囿于一域,也好,就像瓦尔登湖畔的亨利·戴维·梭罗一样。
一个人的活动半径,可以由小而大。冯唐从小在北京长大,他说自己“二十岁之前没出过四环”,对于冯唐来说,二十岁之前的认知是有限的,这和他的活动半径有关。冯唐在《浩荡北京》里说:“二十七岁之前,我没出过北京,第一次坐飞机,就飞到了旧金山。之后四年,飞国航。”走出去以后,冯唐看到了更多以前不曾看到的东西,也经历了许多过去不会经历的事情。一个人的活动半径会由小而大,活动半径大了以后,我们会怎样呢?
在家乡的小村庄里,乡亲们的活动半径是有限的,有些人一辈子没有去过比附近几个村庄更远的地方,有些人一辈子没有走出过我们那个镇子,大多数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那座小城。我家姑奶奶远嫁到离家几十里外的一个山区乡镇。有一年春节,姑奶奶回家走亲戚,对我们一个大家族来说,是极隆重的一件事情。几个老姐妹聚在一起唠着家常,二奶奶说:“妹子嫁得那么远,一辈子也难得回来几次,真该好好说说话。”言语之间,就有了怨太爷爷太奶奶的意思,说着说着,竟说得老姑奶奶眼泪汪汪的。那一次,老姑奶奶什么时候回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老姑奶奶在家里住了好长时间。从我记事起,老姑奶奶只回来过这一次。老姑奶奶裹着小脚,她一生的活动半径大概只是从娘家到婆家那几十里的路吧。一生没出过远门的乡亲们,大概也和我的老姑奶奶一样,他们的活动半径很小,他们幸福吗,他们也有过梦想吗,他们也曾有过想象中的远方吗?
我虽然只是偶然出一次远门,但活动半径比村里同龄人还是要大一些。可是回到村里,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的还是小时候一起玩闹的那些事,总离不开除夕夜里一起塞在谁家门缝里的一串炮仗,夏天一起下河游泳,合伙打过谁家的枣,一起赶过谁家的鸭子,偷了谁家菜园里的瓜之类的事儿。说着这些时,我们总是分外开心,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这些和我们后来的活动半径无关。彼时,我们同在一个村子里,有着狭小的活动半径,如今,我们分享在那个活动半径里共同经历的往事,依然无比快乐。
女儿小的时候,我喜欢带她到不同的地方去看看。现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常常一起回忆去过的城市、看过的风景。我相信,今后她的活动半径会慢慢变大,我也相信,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一些记忆,那是我们共同的活动半径,它像一个同心圆,在我们心中留下了一个美好的轨迹。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活动半径,或大或小,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活动半径中,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一个人的活动半径,大概就是他选择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