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媳忙生意,到城里看孙子自然就成了老伴儿的日常。我虽过惯了山村里散漫的生活,放不下坡里的几亩沙土地,可十天半月的总要坐了城乡公交去滕州,送些自己种植的瓜果和蔬菜,再随老伴带着孙子在城市里走一走,看看热闹和风景。
对于滕州,我其实并不算陌生。20世纪80年代初,刚分田到户的父辈们,种出了足够全家吃的粮食和油料,又利用沙土地的优势种起了甜瓜和西瓜。因此,种瓜卖瓜就成了我们邻近几个村子夏日里最常做的农活了。可乡镇集市上的瓜果便宜又难卖,于是到城里卖瓜就成了我和哥哥既盼望又甩不掉的累活儿。毕竟,在那个年代里,谁能去滕县县城里,沿着穿城而过的荆河走一走,或是看看善国路上的商场和大楼,总是件令人羡慕的美事儿;可驮瓜进城的艰辛,那摇摇晃晃,或推或骑的六十多里上坡下坡路,却又是令人胆怯的苦差事。
作为离老家山村最近的城市,滕县城自然就是我们卖西瓜的首选地。几乎整个夏天里,每每隔上三两天,我和两个哥哥就要各自骑了用驮篮装满西瓜的自行车,到六十里外的滕县城,走街串巷地卖瓜去。荆河畔,塔寺街,卷烟厂……所有人多的地方都是我们铺摊卖瓜的好去处,但最常去的还是善国路。炎炎夏日里,善国路两侧的树荫下,有我们驻足歇息的石板凳,有我们推车吆喝的叫卖声,更有我们停车擦汗时,临近的商户们“歇歇吧”“凉快会儿”的问候声。
有时,晌午刚过,一驮篮的西瓜卖完了,太阳还在善国路的柏油路面上,蒸腾着炙热的暑气和热浪。夏天的太阳落得晚,总要等到下下凉再走吧,就接过路边商户递来的小马扎,坐在人家太阳伞下面,跟人家闲谈些滕县的景致和过往,隐约知道了滕县悠久的历史。滕始于黄帝,因境内泉水“腾涌”而得名。周武王封其弟滕叔绣于滕,乃称滕国。公元1182年金置滕阳州,1184年改为滕州,这是“滕州”名字最早的起源。滕县古为“三国五邑之地、文化昌明之邦”,这里是“科圣”墨子、“工匠祖师”鲁班、造车鼻祖奚仲、孟尝君、毛遂的故里。
问起善国路的由来,经营纸墨笔砚的杨老伯说:善国路的名称与善国门有关,善国的由来又与滕文公有关。滕文公是战国时期滕国的一位贤君,他听从孟子的建议,“法先王”“行仁政”“施善教”,使得国家富强、人民安居乐业。滕国也因其治理成效而被称为“善国”,名声大振。滕州也因此成为了“中华善文化”的发源地。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滕县也早在1988年改成了滕州市。滕州,这座鲁南重镇,早已发展成了产业基础雄厚,高端装备、新能源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术、现代高效农业、医养健康、文创旅游、现代服务齐全的全国百强县。同时,滕州交通网络四通八达,素有“九省通衢”之称,京沪高铁、京台高速、京沪铁路、104国道和京杭运河五条大动脉纵贯南北,在建的枣菏高速和规划实施的临滕高速横贯东西。滕州,这座有着古滕八景、微山湖红荷湿地、墨子纪念馆、鲁班纪念馆、龙泉塔、毛遂墓、滕国故城、薛国故城等名胜古迹的中华文化旅游城、中国最美生态旅游示范市,正以日新月异的姿态,阔步走向新时代。
闲暇时,跟老伴领着刚满三周岁的孙子,穿梭于善国南路西侧的荆河公园,看荆河荡漾,荷叶田田,登假山,观荆阁。笑看孙子蹦蹦跳跳,手舞足蹈;耳听稚童“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与人交谈。感受着中华善城的人文气息,饶似闲庭信步,更觉暖意绵绵。
而我,在这炎炎夏日里,还会独自骑了自行车,到车水马龙的善国路上走一走,在当年卖西瓜时曾经驻足的地方坐一坐,感受着那些现代化气息的变迁,慨叹着这城市的快速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巨大变化。有时,也会走进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门头房,和那些笑意盈盈的商户们闲聊些善国路上的变化,享受着他们不急不躁的滕州话。然后,必定会买上一两个翠绿圆圆的大西瓜,优哉游哉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