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年纪大了,七十有余,有些事情,我必须逼父亲答应,没有商量的余地。
比如父亲原来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以前,父亲种菜,他经常开着电动车到离家十多里外的地方去卖菜。那时候,父亲身体尚好,开车从没闯过红灯。直到有天,邻居打电话告诉我,说看到父亲开电动三轮车去卖菜,开着开着,竟然在半路上打起了瞌睡,要不是他大声地提醒,估计父亲连同电动三轮车会翻下坡去,后果不堪设想。听邻居这么一说,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承认,父亲年纪大了,各种身体机能退化,遇事反应肯定要慢半拍,可以说,他现在已经不适宜开电动三轮车了。于是,我找到了父亲,开门见山地说:“爸,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开电动车了,从今天起,我没收你的车钥匙。”父亲听了,吃惊地说:“什么?没收我的车钥匙?那不行,地里种的菜怎么办?”我说:“就你卖的那点菜钱,一年下来也不够我一个月的工资,只要你不开电动三轮车,我拿出一个月的工资给你补偿。”父亲气哼哼地说:“不种菜可以,但是不让开电动三轮车,我坚决不答应。”我顿时发了脾气:“你不答应也没用,没有商量的余地。”父亲看到我脸色吓人,这才无奈地说:“好吧,我答应还不行吗?”
比如父亲一直有抽烟的习惯,壮年时的一天一包,已渐变成了一天两包。父亲烟瘾越来越大,睡觉前抽烟,醒来后抽烟,喝茶也抽烟,哪怕上个厕所,也是烟不离手。母亲多次打电话跟我诉苦,说自己天天在家里吸二手烟,每天都在咳嗽,嗓子都哑了。可远在他乡的我,有点鞭长莫及,只能打电话给父亲:“爸,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能不能少抽烟啊,老妈天天在家里吸二手烟,你能不能体谅一下老妈啊,能不抽烟最好别抽烟。”父亲听了,敷衍地说:“知道了,我少抽就是了。”父亲嘴上说少抽,可第二天母亲打来电话,说他抽烟还是越来越凶了,咳嗽也越来越厉害,甚至还咳出血丝。我听后吓坏了,父亲再这样抽下去,性命堪忧,于是立即跟公司老板请假,回家对父亲“兴师问罪”。我刚到家,就见父亲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每抽一下,就会咳嗽一下。看得出,父亲脸色苍白,越来越廋了,胸脯也没有多少肉。我一把夺过父亲的香烟,严厉地说:“从现在起,把烟戒掉,不答应也得答应。”父亲知道我动真格的,长叹了一口气,说:“唉,我答应还不行吗?”
还比如父亲身体不好。以前,父亲身体很壮实,能挑二百多斤的担子,一口气能跑好远,脸不红,气不喘。可岁月像一把刀子,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父亲老了,不仅有一头花白的头发,而且还驼背,更让人揪心的是,父亲还有这样那样的慢性病。一般的小病,父亲是不会去医院的,即使有大病,也能忍着就忍着。有次,父亲胃口痛,痛得一口饭吃不下,我立即准备开车把他送到医院,可父亲说什么也不肯去,还理直气壮地说:“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还看什么病啊!”我知道父亲怕花钱,便说:“爸,病还是要看的,你放心,所有的医药费,不会让你垫一分钱的。”可父亲知道我也不容易,要还房贷、车贷等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想给我增加经济负担,便一口回绝,说:“你就别逼我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你就放过我吧。”我怎么会放过他呢,毕竟父亲吃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我们四个子女拉扯大,我们还没来得及报恩呢,怎么忍心丢下父亲不管呢!我步步紧逼地说:“爸,你不去也得去,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有商量的余地。”父亲知道我铁了心,口气有点软下来了,说:“我答应还不行吗?”
威逼父亲答应我的要求,何尝不是一种孝?这不,我返回杭州上班一个多月,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喜滋滋地告诉我,父亲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脸也红润了,胸脯也长了肉等等。听到这,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