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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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润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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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9月04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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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兴路那些事
马润涛

  写这篇文章之前,他曾想起一位作家说过的一句话:“人们是用时光把时光腌制起来。”

  可他却说,时光虽然会消逝,记忆却不会。

  他第一次进城时,县城有一条最繁华的街,叫“工农兵街”。其实这条街之前官方称“新街”,可当时群众在生活中仍习惯地叫它“洋街”。

  据《滕州市建筑志》记载,“新街”进行过两次大规模的改造和多次易名。第一次改造是1952年,改造后的新街,长720米,宽15米,号称中心大道;1967年易名为“工农兵街”;再次易名是1982年,为了昭示改革和各项事业的兴起,把“工农兵街”更名为“新兴路”。街变成了路,水涨船高,一条南北大道便成了三段路,即,新兴南路、新兴中路和新兴北路。

  第二次改造是2003年,此次改造将中路恢复成街,即步行街。此次改造于2003年9月8日奠基,2005年12月竣工交付使用。步行街总长750米,规划建筑面积34万平方米,其中商业用房13万平方米,住宅用房9万平方米,商务办公用房2万平方米。

  今年市里将再次对新兴路步行街进行改造提升,不久前市融媒体已经发布滕州市新兴路步行街改造提升项目招标计划,即将改造。中标单位是滕州市荆城置业有限公司,估算投资约1500万元。主要改造项目包括:排水系统、地面铺装(清洗、修补、重新铺设、雨水箅子更换)、基础设施、商业建筑立面提升改造等。

  就这条不足两公里的路啊,留下了深深的时代印记。它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向世人证明,有时候一条路或者一道街,可以折射一座城市的变迁,也可以浓缩一段历史。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曾经的少年已垂垂老矣,而眼下的小城像滚雪球一样,不但大了,而且也高了。随着时光的流逝,街路虽发生了巨大变化,却没能消弭他对这条街路的感情,更没使他忘掉青少年时代留在这条街上的那些青涩而温馨的记忆。

  

  一

  多少年了,每当他从杏坛路和新兴路交叉口走过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向街北西墙根下投去一瞥,这似乎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那儿当年曾是县第二百货公司的所在地,在公司门旁的南墙根下,他和三位小学同学曾在这儿歇过一夜。那是他第一次进城,与同学相约到城里玩。那次进城是在暑假里,最初的想法是去爬龙泉塔、逛“洋街”和看火车。对于龙泉塔,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叫龙泉塔,而是随着村里人叫它“城橛”。登过龙泉塔,虽然都喊着腿有点酸疼,但并没有迟滞大家前行的脚步,而是直奔“洋街”。

  当年的“洋街”在乡下人眼中并不亚于北京的王府井和哈尔滨的中央大街,乡下人进城的首选就是逛“洋街”,如果不逛“洋街”就像没进城一样。“洋街”店铺林立、商品齐全,不仅是购物天堂,而且还是游玩、娱乐的地方。购物,必须去的地方是百货大楼;娱乐,有工农兵剧场、人民影院和人民舞台。如果想照相,红星照相馆就在街的中央。对一个山里少年来说,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逛一趟“洋街”,亲身领略一下“洋街”的景致。于是,当他们走进“洋街”时,并不亚于刘姥姥第一次走进大观园,眼睛还真有点不够用。

  首选是县百货大楼,这里是全县商品最齐全的地方,但当他们楼上楼下跑遍之后,天已过了中午,搁在家里应早已过了饭点。好在丰盛楼的师傅还没下班,每人花了两毛钱买了一碗杂烩汤,吃着自带的干煎饼。下午在红星照相馆照了相,然后又跑到火车站去看火车。此时已近薄暮,一列火车经过长途跋涉似乎累了,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进站,随着汽笛一声长鸣,惊得鸭蛋黄似的夕阳立马藏到站台后面去了。

  “晚上咱们住哪里呀?”栓柱茫然问起住宿的事。

  “能住哪里,咱们又没带住店的钱。”他揶揄地对伙伴们说。

  那晚他们选择了“洋街”边的墙根下,四个人席地而睡,一个被单,一折为二,铺盖全有。多年后他走进了小城,成为一名机关的工作人员。有一天上百货大楼买东西,他还专门到原来睡过觉的地方看了看。那次所谓的旧地重游,对他来说已是时过境迁,“洋街”洗尽铅华,但当年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使他感慨良多。因而,在之后几十年的坎坷跌撞中,每当遭遇人生逆境,他就会想起那个夜晚,于是心绪便会慢慢平复下来。

  

  二

  在他家的书橱里至今仍保留着一本1963年出版的10月号《人民文学》,原本是两期,有一期被人借去没还,剩下的一期便被他珍藏起来,这一藏就是半个世纪。

  说来这本《人民文学》与“洋街”不无关系,是他1972年5月参加县通讯报道文艺创作学习班那次在“洋街”上买的。那是个星期天,他一个人到街上闲逛,走到老一中南面的一个巷口,见一群人围拢成一个疙瘩。卖什么的围着这么多人?他怀着好奇跑了过去,发现是卖旧杂志的。卖家身前放着一个麻袋,人们正七手八脚地从里面往外掏杂志。他忽然眼前一亮,想自己从上学以来就没看过纯文学期刊,今天终于被自己碰到了,尽管都是过时的处理品。他以前曾多次说过,他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阅读和收藏书籍和文学杂志,这次被他碰上了怎么能错过呢?他急忙上前翻看,见有《人民文学》《诗刊》和《新观察》等。对于后两种他没听说过,但《人民文学》他听教语文的班主任老师讲过,好像是介绍神童作家刘绍棠那次。他随手挑了几本《人民文学》,心想这可是我国顶级的纯文学刊物,以前没机会看,现在终于可以一饱眼福了。那一刻,他的心情突然激动起来。然而,非常遗憾,当他掏衣兜准备付钱时,才发现兜里只有五毛钱。两毛五分钱一本,就这样他买了两本60年代出的《人民文学》。他至今还记得,其中一本《人民文学》,里面有一篇非常好读的短篇小说,就是著名女作家刘真的《核桃的秘密》。

  三

  1978年夏天,县电影公司复映电影《红楼梦》,因为白天上班没有时间看,他就约几位同事买了夜场的票。当他和几位同事看完电影走出影院大厅时,才发现天空正飘着雨丝。他们想趁雨还没下大赶回宿舍,谁知刚跑出一段路雨就滂沱起来。他们只好躲在一个门头的厦檐下避雨。雨来得猛去得也快,不到半个钟头就小了许多。有一个同事说,雨小了,别等了。说着就第一个跑到街上。其实雨还没完全停歇,当他们跑回宿舍时,一个个淋得像落汤的鸡。电影院和县委机关在同一条街上,只不过一个在街的南头,一个在街的北头,据说中间相距有二三里路呢。后来听电影公司的人讲,那次重映《红楼梦》,共放映了6天48场,观众达5万多人次。说来这条路他们平时也没少跑、少走,那些年他们单位的几位同事大都还没结婚,早晨常相约跑步锻炼,而每次选的都是这条街,从县委机关大门口起跑,一气跑到东方红广场再折返回来。除此之外,闲暇时逛街也都是选这条街,因为这条街最繁华。有时是去丰盛楼解解馋,有时是去人民剧院和人民舞台看演出,也有时是去国营旅社会朋友。总之,这条街是必经之路,无论去哪儿都离不开这条街。还有,后来他家就住在这条街上,所以,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也都离不开这条街。

  现在还有人知道当年的那条“洋街”吗?他敢肯定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记得外,就再没有人知道它原来的名字了,特别是80后90后和00后的人们。今天写这篇文章,之所以还提到“洋街”,这可不是他怀旧,而是因为这条街给他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记忆,同时也是他对这条街、对消失在历史深处的地标,诸如人民舞台、拐角楼、工农兵剧院、丰盛楼等建筑的深深怀念。同时,今天的新兴路和步行街也更美了,像换了新装的少妇,不仅更漂亮了,也更具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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