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与曾在滕州日报社工作的马兄等相聚,聊起了渠志冰兄,再一次勾起了我对渠兄那深埋心底、无法忘怀的思念。
我与渠兄是1979级滕县一中同学,分属2班和4班,高中两年各自拼搏,只是面熟并无深交,真正交往是在1981年的秋季开始,我们同时考入枣庄最高学府(萧衍雄老师语)——枣庄师专,分别被录取到数学系和中文系。那时的枣庄师专异常简陋:一座水塔、唯一的一栋三层带拐角的教学楼,四排红瓦平房为学生宿舍,教学楼及宿舍均没有水。所以全体学生的标配是人手一个热水壶和一个塑料桶,饭后回宿舍都是左手热水壶,右手是装满清水的塑料桶,堪称师专一道亮丽的风景。
1981年秋季的一天,我因钢笔出水不畅,去二楼拐角处的广播站找水清洗,遇到了渠兄,当时渠兄因对文学的热爱被选入师专的广播站。每周的周三和周五下午两节课后,楼顶的大喇叭都会准时传出“枣庄师专广播站”(每次都是连续两遍)现在为你播送……然后是各系活动、歌曲和“未名文人”们的诗歌散文等。因其在广播站有诸多便利,师专的两年我们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1983年,我们同时分配到滕县三十一中,分别执教两个职业班的数学和语文。此时的他对读诗、写诗达到了痴迷,经常不合时宜地吟出一两句诗来。1984年春天,他以“北冰洋”为笔名在校园黑板报发表了工作后的第一首诗,从那时起他在我及学生心目中就已经是诗人了。一天晚饭后我俩去校园西边的麦田边散步,一阵风吹过,刚抽穗的麦田出现了轻微的波浪状,很有意境,他忽然举起双手大幅度地摇摆着说:“快回快回,灵感来了!”回去后果然写出了“大自然漫山遍野地写来”的名句,被我调侃为是受到了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启发。努力与收获并存,他执着的“不务正业”终于在被滕县级的文学期刊《荆泉》刊发了几首诗以后而更不可收,记得他当时用的笔名是蓑笠翁。
耳濡目染,在他的熏陶下,我也渐渐地在备完一元二次方程教案后读起诗来,更在其“唆使下”斥巨资15元(当年月工资38.5元)与他一起报名参加了《诗刊》杂志社举办的“未名诗人”培训班。一起读诗、写诗,每当写出一句自认为是佳句的诗后便相互吹捧一番。也许是诚心所致,在那个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都多的年代里,我的两首分行的文字竟也见诸报端。渠兄在为期一年的培训中收获颇丰,用他的话说是开了“诗眼”,终于在1989年6月与友贞兄合作出版了他人生的第一本诗集《梦与吻》。这薄薄的46页的48开本,由山东省新闻出版局出版的小册子,虽几经搬家,我仍保留至今。
人尽其才,才尽其用。故而已小有名气的他在1993年滕州日报社成立时顺利地进入报社,成为副刊编辑、副刊部主任,这使他如鱼得水,纵情徜徉在诗与散文的海洋里,数年来,他的诗歌、散文、杂评见诸于各大报刊杂志,成为滕州文化界的名人、产量颇丰的诗人。立志成为诗人的他梦想成真。
渠兄秉性忠厚,大智若愚。读书、写作是他的头等大事,曾说“我把灵魂卖给诗了”。
搬新家时,因衣柜与书橱书桌的摆放发生冲突,他的原则是:书桌必须放在向阳明亮处,衣柜可以不要,衣服没处放可以丢,所有书籍一本不能丢。惹得张姐与他大吵了一场。
我们兄弟几个经常一起小酌,都喜欢喝羊肉汤,标配菜是炒羊血、炒羊肚。记得有一次是在老土地局门西旁的一个羊肉汤馆吃饭,菜上来后我恶作剧地说这个羊肚有味了,不能吃,他就真的不吃,直到我们把一盘羊肚快吃完了他才明白过来。
2016年国庆节,我们共同参加丁兄公子的结婚喜宴,兄弟们看到他脸色不对,问其情况,一直心态很好的他说是近期闹肚子,好像是肝的原因,吃点药应该就没事了。张姐及兄弟们劝他住院检查,这一次他听从了。紧接着传来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病情严重,已是晚期……
住院治疗月余后病情稍轻,他坚持出院,医生也默许了。我等兄弟明白,这不是痊愈,而是已无法治疗。为让其宽心,我等兄弟相约去他家中探望,午饭时,他感动地拿出两瓶珍藏的好酒,让我们畅饮,而他一滴也不能沾了。当时我提议,我们喝一瓶,另一瓶待你病愈能喝时咱们再共同举杯,他欣然应允,谁知这却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这期间,他的几位爱徒邀我共同去他家中看望。此时他身体已消瘦得不成样子,孩子为方便照顾他刚给他剪了个光头,听到同学们的声音,他用被子把自己连头裹了起来:“谢谢你们,等我好了请你们吃饭。”他是想把健康、阳光的形象永远地留给同学们啊!
在家大约待了10天左右,渠兄再次入院。12月25日晚上,寒风凛冽、小雨凄厉,我去医院看望,其妻子、儿子及两个弟弟都在,张姐说昏迷一天了,水米未沾,连表情都没有。我看着他已瘦削得变了形的脸庞,悲从心来:“志冰,你不能睡,睁开眼,李云龙都挺过来了,你也一定能行,兄弟们都等着你好起来喝那瓶好酒呢!”这时渠兄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终未能张开,眼角却流下了两滴泪水,现场的我们无不大恸。
2016年12月26日早7时许,渠兄终未抗争过病魔,撒手人寰。
“志”虽酬,“冰”却消,愿渠兄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病痛,一切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