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烬炉无烟。”窗外,鹅毛大雪旋舞如精灵,城市楼宇间寂静无声。我独坐桌前,泡一壶热茶,随手拾起《额尔古纳河右岸》。字里行间,仿佛踏上了雪后初霁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迎着鹿铃清脆,穿越百年的历史风霜。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迟子建创作的长篇小说,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书中以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夫人的口吻,用一天的时间回顾族人从中华民国到文革前后的百年迁徙历程。五代人的命运如雪落林间,静默而深沉。而贯穿全书的,是驯鹿的铃声与足迹——它们如星星般点缀在鄂温克族的生命画卷中,映衬出人与自然的和谐美景。“星月何其耀耀,照路又何其遥遥。”
驯鹿是脚踩露珠、身侧伴蝶的森林精灵,也是鄂温克族赖以生存的伙伴。在频繁的迁徙中,它们不仅供族人乘骑,驮运货物,还成为精神的依托。列娜小时候因高烧昏迷,一头灰色驯鹿仿佛替她走入黑暗,护她归来。而达西与狼决斗后不幸殒命,驯鹿叼回他的猎鹰翅膀报信,帮助族人找到遗体,让英雄得以安息。性情温顺、默默守护的驯鹿,用无声的忠诚支撑着鄂温克人的百年迁徙。
“白色的驯鹿在我的眼中,就是飘拂在大地上的云朵。”它们虽被誉为“林海之舟”,却也脆弱得如浮云般需要人类的呵护。在茂密的大兴安岭森林中,猛兽出没,蚊虫肆虐,没有族人的庇护,驯鹿难免流离失所,甚至染病而亡。驯鹿嗜食盐碱,而这在大自然中并非唾手可得。于是族人用兽皮换取盐,并精心调配饮食,只为确保驯鹿的健康。而这份爱护甚至超越了生命的界限。“我”的丈夫拉吉达,为了寻找失散的驯鹿,竟在大雪中冻死。人类用心守护驯鹿,而驯鹿以温顺忠诚的身影回报这片深情。
《庄子·齐物论》云:“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一哲思深刻映照出鄂温克人对自然的独特领悟:唯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方能维系永续的平衡。驯鹿伴着清脆的鹿铃声,穿行于皑皑冰雪中,以那高扬的大角为族人撑起一片天地;而族人则以悉心守护回馈这份自然的恩赐——用珍贵的盐滋养驯鹿的健康,用满腔的关怀庇护它们的安危。正是这份无声的依存,让人类与驯鹿在茫茫林海中,共同谱写出一曲生生不息的命运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