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总有着不同的风景。提起春天,我总是感慨万千。
春天,柳绿花红,赏心悦目,春风拂面,温馨怡人。春雨绵绵,滋润着干渴的土地,小草嫩芽,焕发出无限生机。我爱春天,我对春天别有一番情愫,春天有我甜甜的记忆。几十年了,每逢春天,我都会想起那年那次生病,想起小学时和蔼可亲的封良玉老师。
那是1963年的春天,一段异常特殊的岁月。那时我在村小学上三年级,那个春天非常难熬,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每天都与饥饿相伴。我家兄弟们多,更是顿顿是干菜叶加少许地瓜干面熬的稀糊糊,喝上两碗就匆匆上学去。有句俗语说,屋漏偏逢连阴雨,对我来说可真是如此。开学才一个多月,我瘦细的右腿突然肿了起来,膝盖处像个馒头,一走动膝盖就疼得要命。开始还能咬牙拄个小棍去上学,过了几天,情况愈加严重,走几步就疼痛难忍,只好窝在家里休息。哥哥们带我到县城医院检查,医生说,有些炎症,开了点消炎止痛药,还说主要是缺营养,身体正在生长期容易生毛病。回到家,全家人为我想法增加营养,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家里喂的两只母鸡偶尔下个蛋,本来是到供销社换盐吃的,全拿来给我吃。人都饿着,鸡更瘦,下蛋很少,几天能吃上一个就不错了。
一连几天不能去上学,我怕耽误功课在家只好时常翻看课本,做做书上的习题。一天下午,我坐在屋里闲着无聊,摆弄着书包铅笔,扳着手指盘算着什么时间能去上学。突然听到大门响,紧接着几声呼叫惊动了我。“封老师来了,封老师来看你了!”我起身抬头往院子里一望,原是我邻居家的同学小平领着封老师走了进来。封老师二十多岁,中等个头,胖乎乎的,扎着粗黑的辫子,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见人总是笑眯眯的。她是我们班的自然及音乐老师,虽然教我们课不多,但她热情活泼,关心爱护同学,同学都非常喜欢她。
封老师快步走进屋子,我连忙搬个板凳让她坐下,正好母亲外出也回来了。封老师向母亲询问我的病情,母亲说,吃了几天药有些好转,再养段时间差不多就好了。封老师又问我是不是每天温习课本,并说不去学校也不能落下功课成绩下滑。我如实向封老师汇报,每天预习做习题,课本内容能基本掌握。封老师笑了,说,就应这样,学可不能放松,生病也要照样当个三好学生。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坐了一会儿,封老师说要回校备课,那时学校下午都不上课。临走时,她从书包里拿出两包东西,递给母亲。说,我来没带什么,买了两包白糖给孩子喝,配着多吃些饭,增加点营养,病会好得快些,别的东西也不好买。母亲连声道谢,说,正愁没法给孩子增加营养呢,老师你这糖可真是及时雨呀!那会儿,我只顾听母亲和老师说话,老师走了,竟连一声谢谢也没顾上说。
从那以后,每顿饭糊糊里都要撒点白糖,这样味道好,每次吃饭都比以前多了些。那时白糖稀罕,尤其是我们乡下,平时根本吃不到。这两包糖我们就尽量省着吃,吃饭时才往饭碗里撒上一点。比我小几岁的妹妹见我有糖喝,也闹着要吃,有时闹极了,母亲就用筷子沾点让她尝尝,有时母亲不在跟前,我也用手捏一点放进她的碗里。
这样,大约过了二十多天,我的右腿慢慢消肿了,疼痛也减轻了,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学习。在一次数学单元测验中竟取得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老师们纷纷赞叹:真不简单,缺课这么长时间,成绩依然优秀。究竟是药物的作用,还是那珍贵白糖的神奇,还是老师的爱心感动了上苍,至今谁也说不清楚。
后来,听在邻村小学代课的哥哥回家说,同事告诉他,那2斤白糖是封老师用了一家三口人一个月的供应指标,又向别的老师借了糖票凑在一起才买到的。那时城镇户口实行供应制,有些物品凭本凭票才能购买。她那才三岁多的女儿,因此一个多月都没喝上白糖。听哥哥讲这二斤白糖的来之不易,我的眼眶盈满泪水,自此,这事就牢牢刻在我的心中,久久不能忘却。那时,没有亲口对老师说一声谢谢,唯有努力学习作为对老师关怀的报答。两包白糖虽然不贵,但在物资极度贫乏的年代,它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县中学,告别了封老师。后来听说封老师调回江苏故乡去了,我再没有见过敬爱的封老师。
时光荏苒,几十年过去了,许多往事都已忘却,唯独那个春天,那甜甜的滋味,常常涌上心头。师恩如山似海,大爱无以报答。在又一个春天到来之际,看春回大地,春雨如酥,滋润着万物,心潮起伏。我想,封老师不正如那温柔无声的春雨吗,我不正像春天里稚嫩的小草吗,她用无私的爱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灵和幼弱的躯体,她的言行给予我抗击病魔的力量和奋发向上的信念,让我努力学习健康成长。此时三月春光和煦,往事又在眼前回放,对老师的思念也愈加强烈。匆匆写下这段文字,回忆往事并寄托思念和感恩之情,并在此衷心祝福,我敬爱的封老师健康长寿,晚年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