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结婚后,父亲放松了许多,整日躺在炕上,刷着手机,小烟一抽,快活得很。快活是快活,可时间一长我才发现父亲说话间谈吐含糊,思维变慢,就连头发也白了许多,整个人全没有精气神可言,好像帮助我成家立业后没了支柱一般。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父亲老得太快了,已然没有往日一家之主的威严。而且还不能劝,劝说多了父亲就急眼了:“我辛苦了大半辈子,就等着这一天享福呢,你还想让我干啥。钓鱼?打太极?不去,那多没劲,哪有躺着舒服。”嘴上抱怨着,手上也不停,整日整夜地看手机使父亲两眼通红,情况紧急,我决定拉着外甥给父亲布置一个陷阱。
要说父亲还有什么别的爱好,那就是象棋。早些年农忙时没空,父亲只能抽空看别人下,但一到了冬天,他便开始风雪无阻地寻找对手。街坊四邻下不过瘾,就骑着破旧的二八大杠前往十几里外的镇里下棋。有时候轮不到他,看也得看一天,总惹得母亲一通数落。
那就从象棋入手。周末我带着外甥回家,晚饭过后,我和外甥摆好棋局,言明要挑战父亲。父亲俯身摸了摸外甥的小脑袋,坐在对面:“别以为你上了几天兴趣班就能赢过姥爷我哈,换你舅舅来。”
外甥不服气地撇着嘴:“少瞧不起人了。姥爷,那说好了,我赢了您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许耍赖。”父亲笑呵呵地点头答应:“那好,你自己来,不许你舅舅指点。”
“观棋不语,我知道,那就开始吧,我当裁判。”我的话音刚落下,外甥已“当头炮”落了子,对局开始。起先父亲漫不经心,一边看手机一边下棋,后来棋局越来越紧张,手机也不看了,思考时间也变长了。外甥得意了起来:“姥爷,不用让着我。”说罢偷偷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父亲虽全力挽救,但奈何兵败如山倒,父亲输了。
父亲沮丧地垂着头,呆呆地望着棋盘,不出声。看着失落的父亲,懂事的外甥收起了放肆的笑声,乖巧地走到对面钻进父亲的怀里:“姥爷,想知道为什么我能赢您吗?因为手机,我偷用手机里的AI的走法和您过招,而您却心不在焉。同样是手机,此消彼长,所以您输了。”
“手机是个好东西,网络也是个好东西,可要看怎么使用了。我还小,被我爸妈管着可以少玩手机。可您没人能管得了,您得自己节制,少看一些无意义的视频,有选择地看看棋谱、农机、庄稼之类的。对您身心健康都好……”说着说着,外甥亲了父亲一口:“姥爷,不管怎么样您输了,输了就得答应我不许再长时间、毫无节制地看手机了,不许反悔。”说完,从父亲的怀里溜走,出门去玩儿了。
父亲讪笑两声:“都是你教的吧,让你费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父亲抬头看着我,眼神坚定,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顶梁柱般的父亲。“来,父亲,我和您下一盘。”说罢,我坐在了父亲的对面,父亲也端坐身子,全力应战。不一会儿,只见父亲用力放下棋子,“啪”的一声:“将军!哈哈,是我赢了,这下是你中了我的陷阱了吧。”
我挠了挠头:“您还是宝刀未老啊,再来。”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给父亲布置陷阱也是不得已,可父亲又真的喜欢看手机吗?父亲只是没人陪伴而已。也许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爱的陷阱,只需要多陪陪父亲就好了。
“来,父亲,我再陪您好好下几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