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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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3月17日 星期一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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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原味

  暮色渐浓时,小区南门东侧路口的馒头摊热闹非凡,摊前的队伍蜿蜒如长龙。摊主大姐的围裙上沾着面粉,脸上始终挂着暖融融的笑意。她边用竹夹子给顾客夹馒头、糖角子,边和我絮叨:“这面是自家种的小麦,收割前在田里晒足三个日头,麦粒咬开都带着太阳香。”排在前头的西装男士接过袋子,咬了一口尚带余温的馒头,竖起大拇指说:“这馒头老味,吃着筋道,和你宣传的一样,不错。” 

  这声赞叹让我想起老家二姑的煎饼作坊。去年暑假回乡看望她,曾见她在石磨前,将浸泡整夜的麦粒与黄豆一勺一勺地舀进磨眼里,用手推动小磨,吱呀吱呀,一圈一圈,细细研磨。阳光穿透天空,落在旋转的磨盘上,金黄的浆液汩汩流淌,像凝固的日光。柴火鏊子旁码放着一捆捆的芝麻秆,还有引火用的麦穰,烧火时噼啪作响的爆裂声里,会时不时地蹿出几粒芝麻,星点火光在灰烬里绽开,转眼即逝。这般费时费力的细发活,二姑干了三十余年。她说:“机器怪好,省时省力,转得快,可磨不出粮食的魂。”二姑做煎饼是远近出了名的,乡里乡亲都认可她制作的煎饼。煎饼摊不论在什么地方一摆,不多长时间就销售一空,常买她煎饼的人都说,她的煎饼嚼着发香,实在,咽下去心里踏实,能尝到阳光雨露的韵味。

  我忍不住买了几个馒头。馒头,以前是生活中离不了的,也是主食当中主选项之一,因为馒头的颜色,做得越来越白得吓人,听说是添了漂白剂,或者其它不知名的色素,人们对馒头心理上或多或少有了顾忌。我吃得逐渐少了些。就因为这,我没少吃了二姑送的煎饼,但再好吃的东西,吃长了也想换换。

  拎着温热的馒头往家走,拐弯口的面包房里正飘出奶油的甜香。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各样、雪白发亮的“手作蛋糕”,配料表上印着十余种食用添加剂名称。这让我想起在省会城市举办的食品展销会上,有位老面匠展示的“三醒三揉”古法:凌晨三点起身照看面团,手指要插进面团试温度,醒发时要给面团盖棉被。他说真正的面香是活的,春分带着麦芽甜,秋分裹着晨露润。

  推开家门,妻子正领着外孙在阳台侍弄她的“小麦试验田”。塑料筐里新发的麦苗青翠欲滴,每天转动多次方向,让小麦苗追逐阳光成长。孕育小麦苗,是始于我们带孩子去研学基地模仿来的,想让城里长大的孩子观察麦子播种、浇水、施肥、收获归仓的全过程,体验劳动带来的快乐。忽然想起儿时在麦田玩耍,每到麦子快成熟时,总喜欢去地里薅一把麦秆泛黄的麦穗,双手将麦穗放在掌心揉搓,想把整片田野的气息都揉进掌纹里,惊呼那些迸出的麦粒“像会跳动的金色小星星”。柔软的麦粒在嘴里咀嚼发出的香味,让人眼前展现出一望无际的麦浪、和煦的阳光和清澈的雨露。餐桌上的馒头呈现柔和的象牙色,掰开后其内绵密如蜂巢,谷物醇香漫溢开来,恍惚间竟与窗台的麦苗清香遥相呼应。

  初春的小雨悄然而至,闲来无事,我翻出相册里泛黄的老照片。父亲站在上世纪60年代的麦场上,木锨扬起的麦粒在阳光下织成金色瀑布;母亲围着头巾在扬落的麦堆前,拿着扫帚来回清扫,扫帚在她掌间变幻出圆润的弧线。看看这些定格的光影,瞧瞧手中温热的馒头,忽然懂得所谓“原味”,不仅是舌尖的触动,更是时光窖藏的生命记忆。此时,我记起摊主馒头筐子里的小牌子,“原汁原味的馒头/尝尝田野的风,闻闻阳光的味。”字体分两行排序,下面的字比上面的小些,字体工整、清秀。字是摊主上小学的女儿用书画笔写的,稚嫩的笔迹能穿透钢筋森林,将旷野的风与阳光的吻,悄悄种在每一个馒头蓬松的呼吸里。

  我似乎明白了,原味,就是没有辅助的内容,纯粹是自身应有的味道,犹如欣赏一件艺术品,看到外观形状、颜色的同时,也要欣赏它的内涵。或许真正的原味从不在舌尖,而在土地与手掌的温度里,在石磨与木锨的纹路里,在麦田与餐桌的距离里。当工业香精调制的味道充斥街头巷尾,这些固执留存的手工痕迹,便成了对抗遗忘的密码,将季节的韵律与光阴的故事,都揉进了粮食最本真的呼吸。

  原味最美,本色最真,食物如此,生活也是如此。简单日子最轻松,原味生活最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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