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孩子们带我去南京眼步行桥、奥林匹克博物馆、青奥森林公园等景点游玩,在环岛东路西南约400米处看到了一大片红高粱青纱帐。此时的红高粱,正值生长旺季时,叶子青翠细长,茎秆茁壮,相互交错,形成紧密的植被层,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走进绿波翻滚、密不透风的高粱青纱帐,那沁人肺腑的淡淡清香令我陶醉,那碧绿而有光泽的高粱叶回旋的吟唱充盈在我的耳畔,恍惚间,我仿佛走进了流光溢彩的时空隧道,纷至沓来的往事涌起在久已沉寂的心田。
故乡的高粱地是田野上最美丽的风景线——从春天绿油油的高粱苗,到夏天茂盛期的青纱帐,再到秋天成熟期的火红的红高粱海洋,蕴藏着大自然许多奥秘,也蕴藏着我许多美好的梦想。
高粱地一望无际,一株株全身青葱的红高粱在风中摇摆着婀娜的身材,细长青绿的高粱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露珠在风的吹拂下不时洒落,这生机盎然的景象特别引人注目;高粱青纱帐似迷宫奥妙无穷,小朋友们对其感到很“神秘”,时常相互仗胆钻进去“探险”。有一次,小明走迷了路,找不到出口了,我与小白钻进青纱帐找他,嗓子都喊哑了,一直找……夜幕降临了,劳作的大人们都已收工回家,辽阔的田野恢复了平静,但我们的呼唤声没有停止,蛙声和高粱的拔节声也没有停……我们正想跑回家告诉大人的时候,西邻庄里东村的看坡人领着小明走出了青纱帐……现在想起来这事,我还有点后怕呢!
初秋的高粱已长得茁壮挺拔,绿意盎然,像一堵没有尽头的围墙,漫无边际,我们钻进去捉迷藏,逮暮蝉,抓蟋蟀,啃吃高粱乌米秆——所谓乌米,是感染了高粱黑粉菌而寄生于病穗上的孢子堆,其秸秆很甜、很美味——尽情地享受“青纱帐”的美好,开心至极!不久,那一片片青里透白的高粱穗子,在风雨的洗礼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缀满了珍珠大小的浅红色果实,阵风吹来,高粱像刚学步的孩子摇摇晃晃,发出一片“沙沙”声;很快,浅红色的高粱粒渐渐成熟为深红色,高粱穗像戴上了一顶光洁的红珠帽,时而低下头笑一笑,时而举起“火把”映红了天空。枣红色的高粱壳,红里透白的籽粒,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着大片大片红高粱,农人们真诚坦露的喜悦爬上满是沟壑的脸颊,旱烟袋锅子里装满金黄的“烟末”,乐滋滋地吸着,满意地笑着,估量着本年度红高粱的收成,高兴得不得了。
中秋时节,红高粱成熟了,要收割了。社员们首先把高粱叶一片片擗下来,晾晒,收藏好,这可是牛羊的最美饲料;其次,小心翼翼地把高粱秆砍倒,把熟得像关公脸似的高粱头用镰刀一个一个掐下来,用扁担挑,或用独轮车、地排车运到场里;他们乐呵呵地用手抹去脸上的汗珠,把一捆一捆的高粱头码成垛,生产队长挂帅,昼夜不停地脱粒、晾晒……火红的高粱粒堆满了场,堆堆如山,一部分留作“公粮”,一部分留作集体储备粮,一部分按人头、结合工分多少分配给社员各户。
高粱是“五谷之一”,它全身上下都是宝——秸秆长长的,直直的,是当年农村盖房时普遍使用的建筑材料:用柔韧的荆条把三五根捆在一起,用来铺房顶,铺好后再盖瓦;高粱秸秆上端细的部分(秫秸莛子)可编制小筐子、小篮子;用高粱秆皮编制的红篓子,装上带着泥土和太阳味道的粮食,摞起来就是粮仓。母亲白天到生产队大田里劳动,晚上在家里加班做些手工活,她不仅是用秫秸莛子穿锅拍、勒弯箅子的行家,而且是用高粱梢扎刷帚、笤帚的里手,也是编制秫秸席、苇席、蒲席等各种各样席子的内行人。母亲编制的红席、红圈席、红枕头、红篓子,花纹别致,非常漂亮,现在看来,绝对不亚于当今的织锦工艺品。母亲还把高粱壳晾干晒透,装在布袋里,缝制成枕头,我非常喜欢,枕上它,好像能听到风吹过田野的沙沙声和高粱秆在月光下噼噼啪啪的拔节声,仿佛能闻到泥土与高粱的幽香以及太阳的味道。
在秋天的田野上,把若干个成梱的高粱秆围成“秫秸圈”,就如同在天地间搭起了房子,在“秫秸圈”里的地上用柔软的高粱叶铺起来,那就是很温暖的床。我曾跟随哥哥夜间看守过庄稼,就是住在用高粱秸秆搭建的临时房子(庵子)里,看守晚秋的劳动果实。睡在即将收获的庄稼地里,看看颗粒饱满的稻穗、谷穗、玉米、大豆、地瓜……做梦也充满香甜。
红高粱虽然不是很好吃,但它是低糖、低脂肪、高蛋白的食物,是最为健康的绿色有机粮食之一。母亲熬制的高粱粥,热腾腾,香喷喷,陪伴我度过了童年艰苦的学习时光,让我茁壮成长!“高粱煎饼卷辣椒,越吃越添膘”的顺口溜,至今我还记的;高粱还是酿制美酒不可或缺的原料,那高粱酿制的美酒,酒香软绵而醇厚,多少豪饮者酷爱这高粱酒的醇香,一坛美酒,足可以飘香半个村庄;高粱还有和胃健脾、消积温中的药效,是众多糖尿病患者的首选主食。
故乡的红高粱,宛如时光的信笺,藏着我童年的快乐。它是大地谱写的诗行,每一株都摇曳着乡情的韵律;它如英勇的战士,在广袤大地上矗立成不屈的屏障,用宽厚的身躯守护着故乡的安宁;它像温柔的怀抱,拥抱着游子对故乡的深深眷恋;它养育了故乡的一代又一代,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欢乐和温暖,为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