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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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润涛
~~~ 宋振东
~~~ 段修桂
2021年02月01日 星期一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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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年味
段修桂

  四季轮替,光阴荏苒,一入腊月,就预示着年关临近。四五十年前,或更远的年份,过了腊八,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仿佛增添了一层神秘感、仪式感。老人们,尤其是迷信的老太太,在虔诚地给“天地神灵”每天上香祷告的同时,会警示家里的顽童:腊月里遍地是神,不能说大话,更不许胡说八道说妄话!然而,一边言之谆谆,一边听之藐藐,孩子们在将信将疑中,照样打打闹闹,在奔跑玩耍中迎接年的到来。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年愈来愈近,年味愈来愈浓。

  杀猪,应该是农村最重要的“年味”。

  那时候,农村是集体经济。平时,每个生产队都养几头猪,由喂牛的饲养员兼职喂养,过年的时候宰杀,分给社员过年。一到杀猪,意味着生产队年终决算和一年农活的结束。耕牛是重要的生产力和集体资产,擅自宰杀要吃官司,所以没有人敢像现在这样随便宰牛。老百姓家家喂猪,但不会像东北人家那样杀猪过年,那里地宽,打粮多,我们这里社员养猪多卖给国家换钱,持家过日子。所以,生产队到年杀猪,是社员的一项重要福利。小学的时候偶然读到老初中语文课本中的《范进中举》,很羡慕范进的老丈人胡屠户,他那穷困潦倒、“尖嘴猴腮”的女婿进学(中了秀才)回家,胡屠户竟然可以提着一副猪大肠和一瓶酒去“贺喜”,想象着胡屠户一家生活水平相当高,天天可以喝酒吃肉。

  看杀猪,是孩子们的一项重要“娱乐”活动,虽然场面有些血腥,但那个年代,村村喂猪,队队杀猪,司空见惯,并没有引起什么“不适”。杀猪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我们那个生产队,无擅长此技者,年底杀猪,都是请三队的近房五老爷操刀。五老爷是我们那一带的俎长(厨师),瘦瘦的,平时沉着脸,不苟言笑。一般腊月二十前后,是杀猪的日子,与现在机关企事业单位发福利的日子差不多。杀猪这天,生产队的场院里,架着一口“十二饮”大锅,烧褪猪的热水,院子里一大早聚集着不少人,当然最多的是孩子们。猪圈里的猪们,大概意识到末日来临,凄凄惶惶,偶尔叫唤几声。几个壮汉偷偷进到猪圈里,摸到猪的身后,猛地擒住猪的后腿,狠命把猪摁倒,在猪的嘶声嚎叫中,七手八脚捆住猪腿,然后抬到用门板拼成的案子上。壮汉们忙碌的时候,五老爷并不搭手,只是蹲在一旁吸烟,等到猪被架上来,才慢吞吞踱到猪的跟前,一手握着明晃晃的尖刀,一手拍拍猪的脑瓜,只见平时瘦骨嶙峋的五老爷,仿佛变了一个人,两眼突然放出寒光,额头上青筋暴起,操刀对着猪的脖颈用力捅进去,伴随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像涌泉般流到瓦盆里,猪猛蹬腿,直至慢慢停止了挣扎。然后是吹猪、褪猪、开膛,最后把卸了猪头、扒净内脏的猪身子一分为二,挂在木架子上,开始分肉。猪头和猪内脏,洗净后加大料煮熟,每家一个代表在场园屋里喝酒聊天,剩余的也按人分给社员。五老爷杀猪,可以得到一些猪血和部分猪内脏的“劳务报酬”,幸运的孩子则可以得到一个猪尿(suī)泡,用气管子打足气,像个不规则的足球,用木棒挑着玩;猪胆苦,不能吃,有懂行的拿回家,把胆汁晾干后,里面装上干石灰粉,据说可以治疗伤口。

  社员们领到到猪肉后,一般会切一大块下来,用白菜粉条炖一大锅给孩子们“拉馋”,一时户户冒烟,家家炖肉,街上飘扬着猪肉的香气。剩余的猪肉,会高高悬挂在屋子里,留到年垂(除夕)剁馅子,包扁食(饺子)过大年初一,再剩余的猪肉过了年待客,有会过的家庭,猪肉经腌制后,甚至留到次年夏天接着用。

  此外,还有过油(酥菜),这算是百姓自己家的“年味”了。到了腊月二十五六,就要准备过油了,家庭主妇们会把萝卜窖里的萝卜扒出来,用井温水洗净,然后用“礤盘子”礤成萝卜丝炸丸子,有的还用大锅“炸”(过热水)一遍,说是去萝卜的“气息”味,真不知道会造成多少养分的流失。大年前过油,鱼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要讨个口彩“年年有鱼(余)”,家庭条件再不济,也要赶集买几斤微山湖里的小鱼苗子炸酥鱼,遇着天寒冰封湖面,鱼贵,就少买;湖没冻,鱼多,就多买,有钱的,还要买两条鲤鱼。过油的时候,一般在堂屋里临时支个简易的烧柴火的炉口,那时候的房子,多是泥地泥墙草屋,七漏烟八漏气,不必担心污染了房屋里的家具被褥,相反,还可以便于取暖。过油的油都是用大豆从油坊换来的,大豆少,换来的油斤称数量更少,过油的时候,忌讳小孩子的乌鸦嘴说“恐怕油不够”之类的话,如果说了,会遭来大人的呵斥。过完油,酥货也不能随便吃,要装在大荆条篮子里,像挂肉那样,用绳子拉到小孩子够不着的地方,也是留着过年吃两天,剩下的待客。

  放炮仗(爆竹),这是孩子们的年味。关于放炮仗,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祝福》开头有一段生动的描写: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临年切近的农村,的确是鲁迅先生所描写的那样,炮仗的爆炸声和火药香,就是孩子们感受到的年味。对于他们来说,炮仗是春节前后那几天最重要、最值得炫耀的“资产”,谁拥有的炮仗多,谁就是孩子们眼里的“富翁”。

  有一年,供销社开始卖“电光火鞭”,这种火鞭,火药是银白色,火鞭炸响的时候闪闪发光,且火鞭里的火药可以用砸炮砸响,一时间,玩砸炮风靡一时,用地排车车脚子(车轮)的整根车条,两头往中间一折,车条一端的螺帽留槽,另一端车条头做芯,一个砸炮就做好了。往车条螺帽槽里放点银白色火药,上下扣好,用力往石头上一磕,“啪”的一声,爆炸声特别响亮。还有的恶作剧,模仿连环画《小兵张嘎》里的故事情节,把炮仗栓到狗尾巴上点燃,把狗炸得哀哀嚎叫。有了大炮仗,胆子小的孩子自己不敢放,得找人代放。我们那一片,都是家族近支,孩子们不敢放的炮仗,一般都要送到家族的“孩子王”——比我们大几岁,我喊“忙叔”的家里,“忙叔”个子大,胆子也大,由他替我们代放,我们捂着耳朵听响。有好几年,一到临近过年,“忙叔”家各种炮仗声响个不停,热闹非凡,“忙叔”也根据谁“进贡”炮仗多少论功行“赏”,提出“口头表扬”。现在,“忙叔”也成了六十七八的老头,大孙子去年也考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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