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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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9月25日 星期六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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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那串“珍珠”

  文学总爱把一汪或一池水比作珍珠,亮晶晶的,真像。从天上看,更像,例如航拍什么的。

  家乡也有几汪水,不过叫法没那么雅致,没那么好听,叫“坑”。坑:凹下去的意思。活埋也叫坑,焚书坑儒;陷害也叫坑,坑蒙拐骗……似乎“坑”,并非褒意,也无美感。

  那些年,村村都有几个坑的,那是用土,或起石挖掘而成,因年年都有人用土,隔年还要挖回坑泥,那是庄稼的上好肥料,坑就逐年扩大,逐年加深,有的几米十几米,一个猛子扎不到底。

  坑,虽无珍珠之类的叫法那么雅致,那么文采,但在过去的那段年月里,却是村人们须臾不可离开的伙伴。夏天,坑里洗澡;冬日,坑面上滑冰;平时,坑崖四周,总有一圈妇女们在洗衣裳;晚间,坑边的大柳荫下,拉领破席,摇把蒲扇,又是大家乘凉、谈古的最好场所……哪个村子有汪大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村里的文化娱乐中心,如建设美丽乡村的文化体育广场一般。

  不过我们辛绪村的大坑,与其他村庄的大坑尚略有不同。别村的大坑,大多零散的,星罗棋布的,我村的大坑则是被一条季节性河流串成串的,那条只有雨季才有水的河流,从东山里汇集雨水而来,经陶庄村,入蛄蝼沟,然后流入我村的几个大坑,胡家坑、张家坑、乔家坑、仇家坑等。

  仇家坑最大,东北西南走向,椭圆形,几十亩大小,深处十几米之多,南岸较高,植有芦苇,蔓延成势,芦花开时,白茫茫一片,且有垂柳相映,景观非常。北岸较低,有羊肠小道相连,缓坡可直至水面,为戏水之最佳场所。主坑往西尚配有副坑,名曰:西坑嘴子,虽说“嘴子”,亦有十几米宽,百米之长,中有沟连,有石拱小桥通过。天造地设,实为一景。因西坑嘴子较浅,里面埋有莲藕,盛夏时节,荷花盛开,菡萏如伞,彩蝶飞舞,蜻蜓戏水,杨柳婆娑,苇絮飘飞,蛙叫虫鸣,好不热闹,好不漂亮,天下美景,尚不过如此。

  说,有水就有鱼。仇家坑,面那么大,水那么深,自然藏万千水族,说有簸箕大的老鳖,孩子大小的鲢鱼……坑是生产队的,鱼自然也是公有财产,每到春节将近,城头集的前天,生产队里就要逮鱼。赶在春节,那是让社员过个肥年;至于挑在城头集的头天,那是照顾会过日子的人家,分这么多的鱼不舍得吃完,趁鲜到城头集去卖,换个吃盐打油的钱。

  那个季节是有冰的,用铁镐砸开,然后扛几个秫秸个子,并排捆了,上面放上门板,形如筏。“筏”上可立数人,有人执网,有人撑渡,只见撑渡人的长竹竿往岸上一捣,筏便向水中游去,几个筏子水中一搅,冰便慢慢化去,鱼便四处躲藏,成群结队的,看得见水纹,执网者皆选撒网高手,眼毒手准,迎着浪头一网撒去,便感觉沉甸甸的压手,知道收获颇丰,还要颤一颤网子,坑里撒鱼皆选大眼鱼网,水中一颤网绳,那是方便漏网之鱼,逃出去的多为鱼崽,那是为来年留下的种。

  网上来的鱼皆倒在用折子圈起来的洼地之上,银光闪闪,白花花一片,几斤、十几斤大小的都有,甚是喜人。围在一圈的孩子们手舞足蹈,不光眼看,尚且手摸,不小心就溅得一身腥水。我混迹于孩子们之间,看得是眼馋心热,竟不由地滴哒出了口水。突然心生歹意,何不偷拿一条,以缓解肚里的馋虫。那年月人穷,大多孩子的破袄里边是没有什么碎衣服衬的,称“乏筒子袄”,我便把乏筒子袄的下摆掖进了裤腰里边,糖牛似的。然后,手疾眼快,抓一条大小适中的,俗称斤半的鲤鱼,顺着脖子,丢进了怀中。不敢贪多,起身回家。没想到此举不是好活,那东西贴身放入,且冰、且滑、且粘、且瘆人、且动弹,本因天寒,已冻得奄奄一息,却被我体温暖得返阳,在我怀中摇头摆尾,肆意挣扎,扑棱棱乱动,又凉又怕,拿也拿不出,捂也捂不住,那种滋味,那种尴尬,难以描摹,终生不忘。

  农村的坑,不光是鱼们的生长之所,亦是孩子们娱乐的天堂,那时候没有空调,连个电扇尚未时兴,整个夏日,孩子们是泡在水里的,三四岁时,便被邻居的大哥哥们拽到水里,喝几口坑里的泥汁水,是家常便饭,学会游泳也是无师自通。什么踩水,扎猛子,打迸迸,漂老鹞……再者就是爬到歪脖子柳树上,往坑里跳,属于高台跳水之类,个个把肚皮拍得通红,但绝没有喊疼的。

  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

  天旱季节,亦有水浅之时,记得西坑嘴子便分割出几个小坑,有邻居一大我四五岁的哥哥,人称“孩子王”,他手下领着一班人马,我亦在其中。一天,他说逮鱼,“战士们”异常兴奋,跃跃欲试。便分配任务,各自从家中拿来脸盆、水桶、镢锨之类,到一较大水坑边沿,他说:这里边有鱼,看那波纹儿,鱼应不少,还定不小。于是就挖沟筑坝,用脸盆、水桶向外泼水,将沟挖深,向外放流。我终于明白,此曰:竭泽而渔。

  伙伴们脱个净光,忙得不亦乐乎,水终于越来越少,显露出了庐山面目,竟大大小小半池子之多,有黄鳝、鲶鱼、草鱼、鲢鱼、泥鳅……一声呼哨,大家跳入水中,那才叫“白手拿鱼”,盆舀桶捞,用杈头往水里一搭,就是半杈头活物。还有个伙计,扛来的镢头,就把他的裤子三头扎住,也灌了个满满当当。

  家乡的水坑,我梦中的那串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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