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奇怪,忙时希望自己能闲一点,闲得久了,又想着要是能有些事情做,也是好的。于是,总纠结于有事、无事之间,希望闲些,又害怕无事可做。我算不上忙人,也不能说是闲人,或者说能忙一点,也耐得住闲。并不是我比别人能耐大,事忙心不忙,把事情安排好,一件件去做,也就不显得有多忙了。闲了,就找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去做,哪怕做事慢一点,或是出去散散步,于山水之间,看看草木的荣枯,听听虫鸟的鸣叫,就不会觉得有多空虚无聊了,日子也还是有滋有味的。事之有无,体现在忙与闲上,有时只是自己的一种心态,忙里可以偷闲,闲中也能寻趣。若能如此,又何必在意事之有无呢。
春节过后,热闹的氛围淡了,我们又回到了寻常的日子里,算得上是由忙而闲了,喜欢热闹的人可能还不太适应,而我更喜欢节后慢一点的生活节奏。周末早上,去一趟菜市场,买点新鲜的蔬菜回来,看看买菜、卖菜的人,挑几种喜欢的菜,就觉得有所获了,心情便好了起来。回来,简单地收拾屋子,整理书橱里的书,花不了多少时间,边做着这些小事,边想着一些有趣的人和事,心情便轻松起来了。忙上一两个小时,再看看洁净的居室,倍感温馨。那些平时被随手乱放的书籍,已经整齐排列好,最近要读的书,也叠好放在书桌上了,马上就有了想读会儿书,写点东西的冲动了。
只要天气稍微好一点,每天都会到阳台上,看看阳台上的那些花草,看它们开花,也看它们一点点地萌芽、长叶、结果,发现它们一点点的变化,也会开心不已。藤本的蔷薇和月季,今年就要爬上棚架的顶上,期待它们早点繁花成荫。牡丹开始抽芽,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花了,这期间还要经过小风铃期和大风铃期,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不要有狂风暴雨,免得伤及牡丹的嫩茎和花铃。兰花怕雨,也怕晒,管护要麻烦些。多肉植物怕冷,又怕水,也不好侍弄。阳台上还有蜡梅、茉莉、白兰、茶花、柠檬等等,每一种花草想要养护好,都不容易。好在这些事都由妻独自打理,我只是旁观者。小小阳台,是妻的一方园地,她忙碌着换盆、施肥、浇水之类的事情,乐此不疲,而我只是闲闲地看看花,也觉得赏心悦目。因为她的忙碌,才有我的闲看花开花落。
有事与无事,只是彼此的一种对照。我看花时,也许心里会想起一些,如人生的某些感悟,或因花而念人。而妻栽花时,可能除了忙碌以外,想得会更多一些,或者只是想着日后的花开,也未可知。只记得前年茶花开时,她跟我说了她小时候和妈妈一起上街,看上了一盆粉色茶花,因为嫌贵,没有买。走到渡口等船时,还是心有不甘,又返回街上,买了那盆茶花,这才放心地坐渡船回家了。妻说,一路上,那盆茶花就放在渡船的船头上,她小心地护着那盆茶花,一直到下船。回家的路上,她小心地捧着茶花,也不觉得累。如今,妻要照管阳台上的那几十盆花,虽然事情会多一些,大概也不会觉得累吧。
很喜欢有事时,看似无事,无事时,心里又有事的状态。张弛有度,才是恰恰好。就像独自面对一杯清茶时,看似闲着,可能心中正在想着、谋划着一些事情。于忙碌中,看似事情忙不过来,实则一心一意忙于手中事情时,心里并无他事可想,也便是坦然而心闲的。一个人闲坐,在外人看来,是闲散无事的状态,可也未必如此,他眼中的风景,路过的行人,可能会勾起某些记忆,让他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汪曾祺在《闹市闲民》里写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他平平静静,没有大喜大忧,没有烦恼,无欲望亦无追求,天然恬淡,每天只是吃抻条面、拨鱼儿,抱膝闲看,带着笑意,用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睛。”汪曾祺在文章的结尾说:“这是一个活庄子。”你说那位老人,是有事,还是无事?在汪曾祺的眼中、心里,谁有事,谁无事呢?还真的不好说,谁能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