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从什么时候开始吹的?昨天?前天?还是上周的某个清晨?此题无解。看窗外,明亮的阳光,仿佛戴着王冠的姑娘,热情地拥抱世界,世界一瞬间打开了关闭的门窗,一切都是金灿灿、笑盈盈的。
这样的时刻,心思总是不太安分。不由得就想起少时在田野中放风筝的日子。天蓝得透明,白色的云朵胖胖的,游走之间,已如邻家姐姐般有了些灵动的身影。风轻轻的,有些清凉,也有些温暖,撩拨得人直想放开嗓子高歌一曲。田野伸着懒腰,从睡梦中醒来,大地瞬间有了弹性,走在上面,忍不住就要蹦跳两下。燕子也来凑热闹,盘旋,俯冲,忙得不亦乐乎。黄鸭雍容地带着娃娃们在水渠里游泳,金龟子安静地趴在草叶上,而草叶儿正在专心地调制着绿色,准备着长大的理想。这样的时刻,人是打开的,生命是丰盈的,只是时光啊,总是走得匆忙,转眼之间,它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春风不语,她轻舞广袖,转瞬又是一个崭新的季节。在这个崭新的季节里,她来,花儿就开了。她走,小河流追在身后欢快地奔跑。雪山爽快地脱去了厚帽子,麦苗高昂起绿油油的脊梁。去远方!有个声音在奔走相告。莫名的兴奋混杂着青春的气息四处疯长。世界也在醒来。云雀憋着劲飞上最高的蓝天。
恰好看到一个关于105岁的学霸的报道。这位老人家,70岁开始逆生长,75岁独自周游世界,86岁和孙子一起考大学,93岁做义工,96岁考硕士,98岁成为所在大学史上最老的研究生。105岁时,他又在大学中文系旁听,准备报考博士。他说:“人生中唯一的幸福,就是不断前进。”
前进,这一定是一个被春天焐热过无数次的词语。又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同事退休了。单位专门举办了一个荣退仪式。那场仪式,被作成头条新闻在公司传播。她的大幅头像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出现在众人面前。我看到那幅照片的时候,已是四天之后。照片上的她,微微地笑着,像极了街头上的每一位大妈,特别是额头上方的几缕白发,因为刺目而让人惊心。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她就是那位扮作大妈的年轻姑娘。是啊,那位年轻的姑娘到哪里去了呢?白皙、细腻的皮肤,青春的红晕,醉人的酒窝,办公桌上总会有看不完的电影票。那些票,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有些是大大方方的,有些则不知姓甚名谁。只是,那些票最后都到哪里去了呢?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在这个春天的早晨,我分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说:春风十里,重新开始。是啊,因为有你,光阴也有了春天的味道。对面那个姑娘,举着一串大大的糖葫芦推门进来,旁边还有一位帅小子。这一对欢喜冤家,为了一顿早餐口诛笔伐,几日不见竟然又合好了?我偷偷比划手势,人家却像没看见,哼着小曲摇到沙发上自娱自乐去了。
“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歌声不知从何处飘过来:“把所有的春天都揉进了一个清晨,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语变成秘密,关上了门……”
嗯?关上了门?那么春风推开的,又是谁家的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