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夜晚的村子,偶有雷声大作,若突然停电,那更为难熬。这个时候,小孩总爱扯着大人的手问为什么,得到最简单的回答便是用电量太大,电厂发的电不够,所以就会停电,我们大都无奈地回应着。
暮色黑漆漆,我们则喜爱玩手电筒。往墙上、树梢四处乱晃一阵,有时也会对照一方深蓝的天。仰起小小的脖子,呆望那长长的光束,它无限放射,不尽延伸,仿佛在宇宙中飞行。似乎我触摸到了点点星星,当然也会怕被外星人捉住。
这段时光,也会去老屋后的小树林。大东坑虫鸣环绕,我们一起去捉知了,尤其留意了白天叫声聒噪或黄色蝉蜕多的地方,用尽眼力搜寻树下形如蚂蚁洞大小的孔,只需轻轻一碰,便化成手指般粗细。但我总运气不好,大概两天才凑够一碟,那酥香的滋味甚是怀念。
此时,劳作一天的老少爷们则安逸地拉张苇席,一同到东南大街纳凉了。人手轻摇一柄蒲扇,通身吹着浅浅的风,天南海北地侃谈,即时消除了这一天的疲惫。邻居二奶奶也悠悠地说起黑老妖的故事,一句句话词似月光流淌,如炊烟袅袅。听得入迷,小孩们总觉有双黑洞洞的眼躲在某个角落窥探,恰巧街角风骤起,直吓得往大人怀里钻。
而正值钻营生意的老爹,从城里批发一些电瓶贩卖给养鸡大户。为扩大买卖影响,抓住停电的机会——也许只有我们家喜爱停电——老爹将黑白电视机接出长线,摆于大门口街面上。附近的邻居像小飞蛾似的被灯光吸引过来,纷纷搬来小马扎,围观细品着一部部电视剧,品头论足。
当然,来电了也会第一时间知道。因为,总有不爱睡的小孩熬到屋里的灯亮了,疯了一般,不停地奔走相告:“来电啦,来电啦!”附近的小伙伴如狼嚎般此起彼伏地争相叫喊。
停电的小村夏夜,是一段忘却不了的时光,也是一瓶珍藏多年的老酒,日久弥香,余味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