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如朋友,讲究“眼缘”。一个人遇到一本书,粗粗浏览,便生故人相见之惊喜,这是人与书的眼缘。这缘分,可能是惊鸿一瞥,也可能会永久地相看两不厌。
一见之下,往往不足以准确判断一本书的优劣。有些书如托尔斯泰所说:“只是一些散发着懒散气息的作品,其目的是取悦同类的懒散……它什么也没有告诉人们,因为它漠视幸福与痛苦。”这样的书,如同薄情的人,点个头打个招呼就算了吧。只有引你深深思考、进而琢磨不已,引你超越自我、进而发现真相,引你攀向高处去瞭望广袤精神疆域的,才是不错的书……
与一本书的初见,影响观感的因素很多:作者来历、装帧设计、书名目录、序言后记……而真正让你安静入境、如面如晤的媒介,还是行文语言。人有千面,物有万象,语言,是一个人内心的外显;行文,是一本书风格的体现。邋里邋遢的人与啰里啰嗦的书,都不招人待见。语言风格之美,各美其美。有的形象生动,富有诗意;有的抽象晦涩,博大精深;有的清通婉约,行云流水;有的机锋抖擞,痛快淋漓;有的一招一式,以细微见长;有的煽情造势,尽显磅礴大气……
茫茫人海,总有一个人适合你;无边书海,总有一本书,打动你。走上去,做灵魂的对话;让它领着你,走到美好的地方去。
与一本书的深交,情趣最养人。这个世界上,高尚的人很多,有趣的人也很多。高尚的人,令人敬畏;有趣的人,使人欢喜;高尚又有趣的人,使人敬而不畏,亲而不狎,结交愈久,芬芳愈醇。每一本高尚而有趣的书,背后都有一个高尚而有趣的人。读书,就是游历一个人的精神地理:幽邃致远的理性深潭,郁郁葱葱的故事森林,峻峭挺拔的良知峰峦,冷暖交织的人生况味……轻盈与厚重,浓艳与孤绝,凄美与壮烈,参差交错,一咏三叹,百转千回。
你会在书里看到一个智者、一位诗人、一介斗士,在人生的命途上,他捧着一颗良心行进。与之同行,是你的机遇。沐浴着他的思想,你会感到雪的融化、心的欢愉和春天的临近。有这样的书籍为伴,你自己的境界也低不到哪里去。与李白花间“一杯一杯复一杯”对酌的,想必不是凡俗之辈;与东坡先生竹杖芒鞋吟啸徐行的,几曾出现过无趣的庸人?
与一本书的默契,对话是根本。书中没有黄金屋、千钟粟以及颜如玉。书中只有哲人缜密的思维,幻想者迷人的呓语。读书,就是登门与之对谈,如杨绛而言:“要参见钦佩的老师或是拜访有名的学者,不必事前打招呼求见,也不怕搅扰主人。翻开书面就闯进大门,翻过几页就登堂入室;而且可以经常去,时刻去,如果不得要领,还可以不辞而别,或者另找高明,和他对质。”
这种对话可能是平和的,也可能是激烈的;可能是幸福的,也可能是疲惫的;可能是欣赏和信服,也可能是质疑和蔑视。这是你与作者知识和文化的碰撞,阅历与修养的交锋。或争辩,或激赏,或沉思,或狂喜……无论如何,都是一种生命体验的真情流露,一份心智角力的真实行进。是的,沉默的凝思、会心的微笑,都是一种对话。当两人有了心有灵犀的默契,才能享受那片刻沉默的欢愉。这是阅读的至高境界。
也许,在这种智力的角斗中,你会败下阵来;但你思维的力度已在辩论中增强了力量。
书卷如故人。哲学家周国平说,书是益友,但人生路还得自己走。在漫长路途上,人与书会有邂逅,离散,重逢,诀别,眷恋,反目,共鸣,误解,其关系之微妙,不亚于人与人的遭际。也正因此,读书,为人生增添了无限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