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老西环中间往西有一段路,路边长着两排亭亭如盖的法桐树。我把摩托车停在这儿,等一位友人。我们约好相见于傍晚时分。
刚才还好好的天,忽然就变脸了,风越来越大,云也越来越暗。雨由星星点点,淅淅沥沥,继而瓢泼而下。附近没有可供避雨的建筑物,我往树干边靠了靠,以期得到些许庇护,但浓郁的绿树之伞,终究挡不住雨水的肆虐,被无情地撕开了一个个口子,于是一条条微型小溪从树梢痛快地倾泻下来,泼洒到我的头上、身上。
只是一瞬间,我浑身便湿透了。头发紧贴在脸颊上,衣服紧贴在身上,呼吸都感到困难。但我没有骑车走,就伫立在滚动的雨和呼啸的风中,仍在等着朋友的到来。
如织的人流忽然像加足了马力,四散奔逃。当然也有人在不紧不慢地闲庭信步。其实,这样大的雨,一眨眼功夫,便够用了。当衣服湿透时,几秒钟、几分钟甚或更长时间,感觉似乎是一样的。一任雨水尽情地洗涤,也是一种难得的天浴,尽管还要打几个寒战。
对面一株大梧桐树下,有一个小男孩,约摸十二三岁,留着小平头,穿着白色的裤衩背心,用一双小手遮着双眼,他没有跑,也淹没在雨幕中。同是风雨陌路人,我对他笑了笑,他也露出一排小白牙,回敬了我一个甜甜的笑。
持续了十来分钟,雨停了,风意犹未尽,一阵凉意袭来。早过了约定的时间,朋友还没来。再看那小男孩,打着赤脚,溅着水花,蹦着跳着跑了,两只胳膊不时甩动成一个个小圆圈,嘴里“呜呜”着,活像淘气可爱的小哪吒。
手机响了,朋友告诉我,车子扎胎了,在补,又关切地问我在哪儿,是否还在等,淋雨了没有。我忙说没有,避着呢。我让他回家等我,晚上去找他。说时我又禁不住发了几下抖。
风依然清凉,我在原地呆着,看雨后的风景。这时的树更绿了,天更蓝了,路被清洗得一尘不染。远方的太行山像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翡翠屏障。过了个把小时,直到内在的体温和着外界的风力,把一身透湿的衣服吻干。
天渐渐黑下来。我打电话给朋友,说马上就到他家。当然,我不会告诉他我被暴雨淋了个透,刚刚用体温暖干。为了避免那份尴尬,为了减少朋友其实无需有的内疚。
有时自己承受些微的肌肤之苦,以善意的谎言减轻朋友的一点心灵之痛,这,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