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幽深角落里,总有一些旧物,虽已蒙尘,却依然能在记忆的轻抚下,绽放出温暖而璀璨的光芒。于我而言,那过去的蜂窝煤炉子,便是这样一个满载着岁月温度与生活故事的存在。
蜂窝煤炉子,那黑不溜秋的家伙,敦实而沉默,静静地立在老屋厨房的一角,宛如一位忠实的老友。它的身躯不算高大,却承载着一家人的温暖与希望。炉子的表面,被岁月的手抚摸出了一层浅浅的锈迹,那是时光留下的独特印记。
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冬季节,父亲就会从杂物间把闲置了几个月的蜂窝煤炉子搬出来。炉子的肚子里是空的,像一个饿了许久的孩子,等待着被填满。父亲会先把炉子内部清理干净,用小铁铲仔细地刮去炉壁上的煤灰和铁锈,然后开始准备生火的材料。
生火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耐心活。父亲先在炉子底部铺上一层废旧的报纸,再放上一些细小的干树枝。接着,他会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轻轻一划,“哧”的一声,火苗瞬间在黑暗中跳跃起来。父亲小心地把点燃的火柴伸向炉子,引燃了报纸和树枝。火苗渐渐旺了起来,这时,父亲会迅速地放入一块蜂窝煤,用扇子在炉子下方轻轻地扇动。风透过炉底的缝隙,让火苗欢快地舞蹈,不一会儿,蜂窝煤的底部就泛起了一层红晕。
母亲也会在一旁帮忙,她会把准备好的第二块蜂窝煤放在炉子旁边预热。当第一块蜂窝煤烧得差不多时,母亲便把预热好的那块轻轻放在上面。就这样,一块接一块,直到炉子的肚子被填满,温暖的气息开始从炉子的缝隙中慢慢渗透出来。
蜂窝煤炉子不仅是取暖的工具,更是烹饪美食的得力助手。冬日的清晨,天还未亮,母亲就会早早起床,来到炉子前。她熟练地在炉子上坐上锅,锅里是为一家人准备的早餐。随着火苗的跳跃,锅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响起来,热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煮饺子的时候,那更是一番热闹的景象。母亲把包好的饺子一个一个地放进锅里,用勺子轻轻搅动。饺子在锅里翻滚着,像一群欢快的小鱼。不一会儿,饺子熟了,母亲会用漏勺把它们捞出来,盛在碗里。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身上和心里都暖烘烘的。
到了晚上,一家人会围坐在炉子旁。炉子上通常会烧着一壶水,水开了,“呜呜”地叫着,像是在欢快地歌唱。父亲会泡上一壶热茶,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他讲那些过去的故事。灯光昏黄,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那温馨的画面至今仍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还记得有一次,外面下着大雪,寒风呼啸。我放学回家,冻得手脚冰凉。一进家门,我就直奔蜂窝煤炉子,把手伸到炉子上方,感受着那温暖的热气。母亲看到我回来了,赶紧从炉子旁边的锅里拿出烤好的红薯。红薯烤得外皮焦黄,香气扑鼻。我接过红薯,咬上一口,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嘴里散开,那一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给蜂窝煤炉子换煤球也是有讲究的。当上面的一块煤烧得差不多了,要及时把下面烧透的煤夹出来,再把新的煤放上去。有时候,夹煤的钳子没拿稳,煤就会掉在地上,弄得到处都是煤灰。这时,母亲总是一边埋怨父亲不小心,一边赶紧清扫干净。
炉子旁边还会有一个专门放蜂窝煤的筐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备用的煤。有时候,煤不够了,父亲就会用自行车去拉回一些。我总是好奇地跟在后面,看着父亲把一块块煤搬回家。
那是一个物资并不丰富的年代,但蜂窝煤炉子却给了我们最简单、最纯粹的温暖和幸福。它见证了父母的辛勤付出,见证了家庭的温馨和睦,也见证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或许,在未来的日子里,蜂窝煤炉子会渐渐被人们遗忘,但它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不会改变。它是我童年生活的一部分,是我对过去岁月的深深眷恋。
每当想起它,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温暖和爱的老屋,又看到了那黑黝黝的蜂窝煤炉子,它正散发着迷人的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