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我和老公的婚姻,我用八字概括:三观不合,天作之错。
我是个很随性的人,可能是因为幼年时没过过那种物资极度匮乏的生活,也可能是天性如此,我对物质没有太多追求,常常是不管怎样都可以,生活中喜欢随遇而安,不喜动脑,不擅规划,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人生苦短,走到哪里哪里好,明天的事今天怎么知道?时间久了,儿子对我的性格了如指掌,刚想问我他今天晚上能不能看电视,还没等到我张嘴,他又马上自答:“哦,我知道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说是吧?”我欣然点头,嗯,果然是亲生的。
老公则是极度敏感型人格,走一步看三步,最爱说的话永远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事事都爱从最坏的角度出发考虑结果,喜欢把小概率事件当作必然。走在楼下时必要催促大家赶紧离开防止高空坠物,骑车时认为马路上不安全偏要走人行道在人缝里穿梭。他最大的人生乐趣就是储存:存钱,存更多的钱,不然心里不踏实;存菜,家里的冰箱永远塞满食物,一年到头很难吃到新鲜的食材;存药,每过一段时间我们家就要处理一堆过期药品。做事瞻前顾后,成也担心,不成闹心,烦恼无止境,快乐无可能。
我说他小题大做庸人自扰有焦虑症,他则称我是毫无规划任性胡为的散漫狂。这样的两种极端性格朝夕相处在一处,只能出现一个结果,那就是火花四溅。
最严重的时候我们甚至把离婚提上日程,我叫嚣着哪怕是净身出户也绝不跟他过了,恨不能立刻把民政局正在过周末的工作人员拉回来加班盖章,而他居然虾不惊蟹不跳地问我:“那我们先讨论一下,夫妻共同财产怎么分配?”居然还要考虑这些?我立马怂了。在我这里只是离和不离两个选项而已,选择其一即可。可是到了他那儿,却有千军万马一堆乱账,我完全没有耐心陪他去捋出一个头绪来,于是懒于动脑的我只好选择放弃。
我对焦虑的他毫无信心可言,所以暑假里带两个孩子去北京旅游时自动把他屏蔽。高中刚毕业的女儿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预定酒店、设计线路,妥妥当当有能力独当一面。当儿子手脏时,她马上拿出酒精湿巾,当地铁上人满为患时,她提前网购的折叠椅让我们少受很多罪。因为太累我们就临时取消了部分参观计划,干脆在旅馆睡到日落西山。当来不及赶上回家的火车就及时退票尽力止损,再多花一点点钱改买打折机票在原定差不多的时间点顺利返家。
这一次旅行因为没有“焦虑症”同行,我们倍感轻松愉悦。可是事后他却说是女儿深得他的真传才能成就这次出行。转念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女儿既继承了他的规划习惯,又有我的自由风范,站在“焦虑”与“散漫”交界点上,她做起事来游刃有余,头头是道。
生活是盘大棋,《史记》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礼记》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可见计划不仅在军事,在日常生活中也的确不可或缺。但同时又要明白有时“抽刀断水水更流”,还不如“随富随贫且欢乐”,毕竟,“清谈半窗月,澹坐一杯茶”亦是人生大智慧。可能真的是“君子之道,贵在守中”吧。
“焦虑症”与“散漫狂”争吵了一辈子,想不到竟在女儿这里握手言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