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教室总弥漫着油墨与修正液交织的独特气息,我习惯将课本竖立如屏,在试卷堆砌的堡垒后翻开《平凡的世界》。当孙少平在煤油灯下苦读的段落跃入眼帘时,窗外的梧桐树影正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着书中那个同样于困境中寻光的少年。
初三那年,父亲骤然失业,家中笼上阴云。我常在数学课上失神,目光掠过走廊尽头的老槐树,细碎阳光穿透枝叶间隙,恰似我彼时凌乱的心绪。直至在图书馆角落偶遇《布鲁克林有棵树》,弗朗茜于贫困中坚持阅读的场景,让我初悟文字可成抵御现实的盾牌。
那个寒冬,我总躲进体育馆后门的消防通道。斑驳铁门与《偷书贼》中莉赛尔藏身地下室的画面重叠,汉密尔修女那句“文字是永不熄灭的烛光”,竟让穿堂寒风也染上暖意。我始在摘抄本上誊录心动语句,那些规整的方块字如砖石,悄然筑起独属我的精神城堡。
初读《活着》是在月考挫败的周末。福贵牵着老牛踽踽于田埂的画面,令我忆起祖父布满沟壑的掌心。当读到春生决然赴死时,教室后排突响的椅倒声惊破书页静谧,这意外声响亦震醒了某种沉睡的顿悟——原来生命的舵柄始终握在自己手中。
辩论赛溃败之夜,《杀死一只知更鸟》中阿迪克斯的法庭辩词在脑内回响。那句“除非钻进他的皮肤行走,否则无法理解他人”的箴言,让我在重拟辩词时尝试换位思辨。最终决赛逆转的刹那,我忽然参透:好的文字绝非空中楼阁,而是映照现实的明镜。
去年流感季,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织成破碎乐章。当我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读到弗洛伦蒂诺于瘟疫中笔耕不辍时,忽起给居家同学写信的念头。我们以《小王子》的星尘作信笺暗纹,在《诗经》古韵里采撷祝福,让这些穿越时空的文字,在消毒水气息中架起温情虹桥。
如今课间漫步廊间,常见同窗捧着《三体》热议黑暗森林,或执卷《苏菲的世界》辩论哲学谜题。那些在题海中起伏的青春,因文字浸润而萌生超越试卷的枝桠。正如《飘》中郝思嘉常说的“明天又是新日”,我们在墨香里读懂的不仅是故事,更是直面人生的胆魄。
晨光依旧斜倚讲台,轻抚那些泛黄的扉页。当指尖抚过《百年孤独》“多年以后”的经典开篇,我终于明了:阅读非为逃避,而是教我们更优雅地拥抱现实。那些在字行间邂逅的另一个自己,正擎着星光,照亮我们穿越成长迷雾的征程。
(指导教师 李继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