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 刘中奎
~~~ 杨丽丽
~~~——追忆“老城建”的峥嵘岁月
赵峰
2025年05月17日 星期六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离开村庄的孩子
杨丽丽

  村庄的黄昏总爱把影子拉得老长,那些歪歪扭扭的土墙影子里,藏着无数个跑远的孩子。村口的磨盘还在,裂纹里嵌着几代人的汗珠子,可推磨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连推磨的声响也跟着孩子们的脚步,散在了风里。

  记得我上大学离开村庄的那天,狗在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它们大概知道,村子里的生气要跟着这些穿新鞋的娃娃们跑掉了。鸡还在天不亮时打鸣,露水照旧爬上草叶尖,可当太阳升起,晒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连土墙都显得没了精神。我背着厚重的行囊,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跌跌撞撞地扑向陌生的城市,把踩过田埂的脚丫子,塞进磨脚的高跟鞋里。

  城市的柏油路硬邦邦的,走不出村庄泥土地上的绵软。我在高楼间穿行,影子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再也拼不出完整的形状。偶尔踩进一滩积水里,才恍惚看见自己的模样——那个曾经在麦垛上打滚、裤腿沾满草屑的孩子,不知何时裹进了一身板正的工作服里。可每当夜深人静,梦里总回荡着村头老井打水的轱辘声,还有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尾音,颤巍巍地飘在记忆深处。

  村庄的老房子一间间空了。锁头在锈迹里睡着,窗纸被风撕成碎布条,像极了我们在宽阔的打麦场上“两军对垒”时扯坏的衣裳。院子里的枣树还在结果,熟透的枣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摔成一滩暗红,却再没有光脚丫的孩子举着竹竿来够。那些年我们在房檐上掏的鸟窝,早被风灌满了尘土,连麻雀都不愿再来。

  从村庄离开的孩子成了村庄的异乡人。我们学着用普通话交谈,把方言藏进喉咙深处,可一开口,总有人能从卷舌音里听出泥土的味道。城市的霓虹照亮了夜晚,却照不亮我们心里的角落。我们在格子间里数着考勤,把四季过成同样的温度,再没人记得哪片云飘过村庄上空时,会带来一场能打湿裤脚的雨。

  今年回村,遇见王伯蹲在墙根晒太阳。他眯着眼打量我半天,才颤巍巍地说:“你是杨家老大吧?都变样了,我是一点都认不出了!”他背后的老墙又塌了半面,裂缝里钻出的野蒿子,比我离开时还高了一截。村口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枝干愈发佝偻,落下的槐花没人捡,烂在泥地里,成了蚂蚁的盛宴。

  有时我会想,我们这些离开村庄的孩子,是不是像收割后的麦茬,再也长不出原来的模样。城市把我们打磨成相似的形状,装进统一的模子里,却留不住那些在草垛上数星星的夜晚,留不住踩着月光归家的从容。村庄在我们身后慢慢缩小,缩成一张发黄的老照片,可每当夜深,那些被遗落的脚印,又会在记忆里清晰起来。

  暮色又漫过城市的高楼,我站在阳台上看车水马龙。远处不知谁家飘来炒菜的香气,恍惚间竟像极了母亲炒菜时的葱花味。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吹不散记忆里那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或许我们都是村庄走失的孩子,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心底那片熟悉的土地,走不出被槐花香浸透的童年。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第1版:要闻
   第2版:要闻
   第3版:综合
   第4版:城事
   第5版:天下
   第6版:周末
   第7版:荆泉
   第8版:公益广告
母亲的手
离开村庄的孩子
风雨砥砺 城建未来
滕州日报荆泉7离开村庄的孩子 2025-05-17 2 2025年05月17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