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近迷上了网购,每天去快递站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二十九块九的充电宝,就被我抢到了。”“我又发现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购物平台,电动剃须刀,只要十几块,多亏我手速快。”父亲每日向我炫耀他的战利品,俨然把网购当做了退休后发家致富的事业。掂着比馒头还轻三分的充电宝,听着剃须刀时不时发出的卡顿声,我心里暗暗叫苦。
看着父亲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只好委婉地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东西根本不用抢呢?它们原本就只值几块钱。”父亲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一头扎进他的捡漏事业里。
直到在一次出门时,他抢购的劣质充电宝完全充不进电,我决定出手干预他的网购大业。在我的强烈反对下,家里终于不再有大量的快递到货了,我也总算松了口气。
一天,翻找换季的鞋子时,我偶然发现楼梯间的柜子竟成了他的秘密基地,里面摆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物件,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拆封。我感到一阵气短,原来这场网购拉锯战从未平息,只是一方转移阵地了。
我忽然又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记得小时候,我痴迷于购买各种花哨的本子,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有一次,父亲从我书包里翻出了十三个大大小小的新本子,最小的一个本子只有钥匙扣大小,一页纸写不下第三个字。为防止我玩物丧志,他开始每天检查我的书包。他围追堵截,我暗度陈仓,带着新买的本子东躲西藏,这样的游击战一直持续到我初中毕业。
想起往事,我不禁哑然失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角色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当我拿着父亲的体检报告帮他分析各项数据时,多像为孩子的成绩操碎了心的家长。而父亲局促地站在一旁,为每一项不正常的指标找借口的样子,又多像没考好的孩子。
我想了想,决定申请加入他的网购行动中,陪他一起列采购清单,向他推荐可靠的购物平台,教他比价,教他识别真伪。而我也渐渐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本就是不能也不该被简单地计算和衡量的。正如我们能轻易算出一顿饭的价格,却永远算不出一粥一饭里的温情缱绻。
时光何其残忍又何其温柔,偷走了他的黑发,却又悄悄还回了他的天真。也许让他重新成为一个“孩子”,是岁月的恩赐。就这样陪着他一起走向明天吧,我亲爱的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