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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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20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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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

  快意,直达肺腑的畅快淋漓,诸如鲜衣怒马御风驰,腹内饥渴急匆吞,是快意一种,严冬紧偎火,三伏慢吞雪,也是快意一种。

  夏日,大汗淋漓,喉咙燥干,奔厨房,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起半瓢冷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饮下,立马便会有一道凉线,顺着喉咙窜下去;其时胃里,凉水已然开始突突打旋,森森凉意,浸浸传遍全身,人瞬间一激灵,“嗝”一声,快意冲口而出,全身顿感燥热退尽,清凉通透,天地一片澄明,此为炎夏快意。

  美食入口,为之一震,是人间口腹快事。

  作家汪曾祺,是此中“老手”。他把嫩香的椿头,是时芽叶未熟,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以南豆腐为佳),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便三春不忘。想必彼时,汪老心底冉冉升起的快意,已如雪狮向火,渐渐融化成水渍,洇透整个身心。

  聚居傲啸的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则是一种侠客快意。

  这是一群武人、糙汉子,喜欢杀恶霸打抱不平,且斩草除根后,再欢天喜地放把火,然后,集体“聚餐”庆功。他们左手端酒,右手抓肉,人生啊,快活啊,喝酒啊,吃肉啊,豪气随着酒气冲天而起,嘴角流出肥腻的油水,酒碗相碰的声响,清脆悦耳,如早晨的鸟鸣般动听。酒足饭饱,再撇掉酒碗操刀枪,路见不平一声吼,他们,嫉恶如仇,与世间的黑暗霸道,永远势不两立,水火两不容。

  平民,自有自己的百姓快意。

  我曾见过邻居家的张五孩,在数九天气里,坐在墙根处晒暖。他冻得发紫的赤脚,套着两只老棉鞋,油亮的棉袄前襟,敞开,里面的套衣亦光可鉴人。他用一块瓜干煎饼,包住两枚火红的尖辣椒,再撒上几粒花生米,一小撮盐,煎饼卷成筒状,双手拤住,吹喇叭般吧唧着嘴大嚼。张五孩,被辣得嘶嘶地吸溜着冷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两枚红辣椒的辣热,在张五孩的身体里,转化为了一条火龙,吐着火焰上下翻腾,让他浑身发热脸上淌汗,他快活地抬头看着天,心中的快意,已然汩汩而出。

  《聊斋志异》中,《快刀》一章,亦有快意显现,但暴力骇人。说明末,济属多盗,邑各置兵,捕得辄杀之。章丘盗尤多。有一兵佩刀甚利,杀辄导窾。一日捕盗十余名,押赴市曹。内一盗识兵,便求其砍己头。后,盗从之刑处,出刀挥之,豁然头落。数步之外犹圆转,出声大赞曰:“好快刀!”项上头落,在地上翻滚,离身的人头,仍不忘赞叹士兵活儿做得漂亮利索,《聊斋志异》光怪陆离的艺术光辉,从清朝,熠熠亮到如今。

  文友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健硕的青年男子,他仰头向天,敞着上衣,裸露出古铜色的胸脯,任天上如注的大雨,哗哗地浇洗,他的微信名是救赎。这个网名真是让人浮想联翩,我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里,都做过错事,但在完成自我救赎的那一瞬间,我们能想像到,那心底的快意,定会如早晨的阳光般,灿烂辉煌,瞬间铺满一地。

  想一想人生中最大的快意,无非就是醉卧美人膝,醒诛仇人头,凡尘无牵挂,仗剑天涯走。但这江湖梦想,又是何等的虚无缥缈毫无根基,远不如烟火生活活色生香触手可及,所以,江湖的恩仇快意,只不过说说听听,听听说说,而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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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州日报荆泉7快意 2021-01-20 2 2021年01月20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