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几缕晨光射进小窗,我已草草洗漱完。背起小篓筐,跟随小舅到家的一处菜园,帮衬着捡拾满园的蔬菜,一同赶往那熙攘的早集。
薄且清的雾色仍笼罩着整个小小园子,偶然片片新绿闪现,蛐儿不时晨鸣,还有那一处处藤秧下的香瓜,悄悄探入黑色的泥土,野蛮地茂盛茁壮。微风轻轻,一排排竹架沙沙作响,却不见黄瓜的踪影。小舅认真地告知“现在天很热,黄瓜怕被晒躲了起来”。我只得细细找寻,才发现它们模样奇形怪状,有的弯腰弓背,有的全身舒展,时而在一簇心形的绿叶间荡来荡去。小舅择选了约莫一扎长的,掐断一截瓜柄,擦拭几下毛刺,便递给满眼期待的我。仅一口咬下去,便清香脆爽,后味中带有一丝丝微麻。瓜架中间,也会不期而遇趴在叶茎休憩的甲壳虫,小心翼翼地抓起,拿根细绳绑紧后腿,让小虫在近尺的空间里起飞盘旋。若玩得厌了便松开,让它重获自由。
一侧的田畦挂满艳丽动人的红柿子,颗颗带着露珠。轻咬一口,果肉沙粒入口即化,不禁让人想起妈妈糖拌的西红柿,与雪白甜蜜的白糖相遇,一瞬间甜香多汁、回味无穷,连汤汁儿都能直接喝下去。回到眼前,红色汁液早已喷溅胸前,星星点点。不多会,空荡荡的篮筐已堆满,有顶花带刺的黄瓜,鲜红饱满的西红柿,修长的豇豆一起垒落叠放,还有那裹着新泥的红萝卜。
闷热的傍晚,赤色的余晖掠过树梢,刚忙完菜园的农活,牵着小姨的衣襟回家。不远处,老羊倌偶尔扬起细细的鞭子“啪啪”作响,花白的羊群慢悠走过,零星撒落了一路的黑屎蛋蛋。
不经意间,一群蜻蜓不时在身旁低飞盘旋,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更有的落停在篱笆墙、蔬菜架上,让人心痒。贪玩的我们蹑手蹑脚地一点一点靠近,双手慢慢支起,可还未触到它的长尾巴,它就倏然展翅飞走。小姨为了满足玩耍的愿望,遂拿起菜棚边斜放的大扫帚,徐徐地升至半空。偏有几只调皮的蜻蜓停在帚前,不断地靠近、试探,只听“刷”的一声,一只蜻蜓随着风势坠落下来。我轻轻地翻动扫帚枝杈,欢喜地捏起它薄透如轻纱的一双羽翼,小脑袋胡乱地挣扎,两只大眼睛明亮而又透彻,美丽的精灵啊!
走过外婆家院前的水渠,一侧的老黄牛正甩着尾巴悠闲地咀嚼草料。水井旁的一角,妗子正用力地搓洗衣服,弟弟小波则围在身边调皮地吹弄肥皂泡。忽然,一只大白鹅从院里杀出,晃着屁股直直地伸长脖子,叫嚣着朝我们冲来,发出嘎嘎的叫声。胆小的我躲在小姨身后,她也害怕得拎起锄头左右赶撵,幸而那鹅识趣,不情愿地收起脖子转而攻击其他地方。
夜色渐晚,一边搂着小猫玩耍,一边认真观看小姨做胡辣汤。只见她专注地用力反复清洗面团,再将洗出的面筋徐徐搅入开水的大黑锅,其间放入胡椒、豆腐皮、粉条、青菜等佐料,最后加少许的老醋、滴几滴小磨香油,一碗碗辣香的羹汤出世了。
栀子树下,一家围坐在一张黑旧的方桌旁,不时吹起升腾的热气,轻轻转着大碗,慢慢地吮吸汤汁,年老的外婆、外公那经年的皱纹慢慢舒展开。偶然抬望那冠郁郁葱葱的栀子花树,一如清雅淡绿的大花伞,嫩黄的花蕊点缀在如雪的层层花瓣之中,恰似疼我的小姨那回眸一顾散发的淡淡幽香,只为这美丽人生的绚丽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