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去湖边健身,经过一条大道,形形色色的汽车一辆跟着一辆,晨曦下疾速而行,有的车子不停地变道超越。我真为开车的人担心,快一点到达目的地的想法没有错,但是不能违章,不能忘记了安全,欲速则不达啊!
湖边晨练的人络绎不绝,其动作千姿百态。看着身边气喘吁吁的疾跑者,我想起作家铁凝听到的一则故事:一个青年和一个老人清晨都在公园跑步,矫健活泼的青年人很快就赶上老人,他优越地回头笑话老人的慢,老人并不生气,问他:“年轻人,你的前边是什么呀?”青年说,是路啊。在老人的一再追问下,青年人说前面有一座桥,而后是一片树林,再后面是一座大山,老人再问:“山的前面呢?”青年说,我看不见,恐怕是生命的尽头了吧?老人说,那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呢!铁凝听后,“心中一惊,感受到一种苍凉的智慧”。
这个故事同样触动了我,此时缓下步子,思考着当下体制内外的人们,步履匆匆、你追我赶,甚至内卷到一声长叹,何不放慢脚步呢?
放慢脚步是一种智者选择。在这个繁华喧嚣的世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节奏和步伐。有人追求快速成功,有人愿意慢慢成长;有人急于追逐名利,有人则享受内心的宁静;更多的人身处竞争洪流中被裹挟着前行,拼时间拼职位拼业绩,在尴尬的中间地带焦虑摇摆。在这个快得不能再快的时代,人们不得已疲于奔跑,这就需要在追赶和被超越中作出选择。“风物长宜放眼量”,放慢脚步未尝不是一种智慧,悠然自得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自愈力量。“慢下来”与“拼起来”并非不能相容,持久地干起来、拼下去,也许更需要慢下来做支撑。放慢脚步,不等于消极懈怠、无所追求。“人生在勤,不索何获?”天上不会掉馅饼,躺平绝不会赢得人生。只有拼搏过、奋进着,才有慢生活的资格、轻生活的心情。
放慢脚步是一种生活心境。我们正处在一个不断提速的时代,对速度的渴求和敏感从未如此强烈。然而,生活是一场马拉松,并非一场短跑赛,我们争不过岁月,也跑不赢时间。假若把人生喻为一条路,从生至死,有谁愿意这是一条笔直的高速路,一路狂飙,很快到达终点呢?迂回曲折、坑坑洼洼,多看一些风景,多经一些风雨,才是有滋有味的人生。真正活得精彩的人,不受欲望的支配,远离世俗的缠绕,也不会是急于求成之辈。让节奏慢下来,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欣赏多彩的春夏秋冬,让精神寄于诗意田园,让灵魂奔赴星辰大海。信步近处的街巷、田野:一朵花的绽放、一片落叶的飞扬、一阵果瓜的飘香、一群小狗的狂吠、一次家人的野炊、一个擦肩而过的微笑……这些浸染了生活味、烟火气的细微小事,足以让我们品味生活的芬芳,颐养生命的高贵。
放慢脚步是一种主动调适。生活需要空间,不可安排得太满;人生需要留白,不必设计得太挤。职场上并非只有永无止境的竞争,“白加黑”“五加二”的比拼不应漠视为常态,人生也不是谁睡觉少谁吃苦多谁就更成功。财不入急门,人人都想一夜暴富,其实财富是慢慢拥有的;仕途上哪有什么平步青云,扎根一线、多岗位历练才能行稳致远。有时候,我们需要站在终点处回望来路,太多的困扰和压力,是因为我们把一切看得太重要、太迫切。当面对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时,自己才是摆渡人。别心急、慢慢来,给自己主动放个假,这是减压也是储能,利于身体的恢复与强健。要知道,健康的身体是奋进的资本,失去健康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人生需要承重,也需要放松。哪怕短暂地“偷懒”、换个生活方式,听听音乐、看看书、吹吹风、赏赏花等,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让我们暂时忘却烦恼、远离纷争,让心灵得到片刻的宁静。
放慢脚步是一种人生追求。让脚步慢下来,并不是行走或奔跑意义上的减速,学会倾听内心,追寻自己的价值和生活的意义才是要旨。人来到世上,与其它动物不一样的就是具有超出生存以外的人生意义——有丰盈充实的灵魂,有源自内心不受压抑的精神追求。人生的路上,不能让欲望迷住了眼睛,不要只顾追求物质上的满足和别人眼中的成功。那些盲目攀比、争名逐利的日子,总会充满着紧张与压力,不要等到身心疲惫、油尽灯枯的时候,才知道误读了生命的真谛,忽略了人间的真情。有人说,人生一半是积极进取,一半是从容放下。把眼光放得远一点,把欲望降得低一点,把心态摆得平一点,就能收获心灵的愉悦,拥有精神世界广阔的自由,减压降负也就自然而然。长路漫漫,要行缓,要心安,如此活出自我的精彩、无悔的人生。
大约活动一个小时后,我来到湖边的一处“松鹭亭”小憩。“亭者,停也。人所停集也。”《释名》如此释义。台湾作家蒋勋说:“亭子”不就是“停”的暗示吗?行走盘旋在长长的路途上,要懂得如何停留,懂得在路旁的亭子稍作休息,四处浏览,而不只是匆匆赶路。这一说法令我想起一副亭柱上的楹联:“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到凉亭坐坐,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漫将笑语谈谈。”蒋勋的见地和楹联的寓意,与公园中那位老人的智慧一脉相通,都指向了一个道理:匆忙不是人生的全部。
冬至已过,又到了岁末收尾的日子。每逢这个时段,职场上总是澎湃着冲刺目标、决战决胜的豪情,对于个人来说,还需要淡定从容、与雪共舞的心境,不可只顾行走忘记了盘点收成、忽视了整理心情。哪些匆忙有收获,哪些付出未有得?哪些年度记忆令人感动,心中该有什么样的愿景?任凭山河远阔、岁月匆匆,我自闲庭漫步,云淡风轻;不慕浮华,抖落负重,迈出轻盈而踏实的脚步,再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