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7
~~~
~~~
~~~野渡
~~~鞠华
~~~王安国
~~~张君燕
2024年07月15日 星期一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善鸟善鸣
野渡

  家乡,有纵横交错的河流。有林林总总的树木,乡人的秉性像低眉的菩萨一样善良,自然生态的林子大了,各类各样的什么鸟也有了。

  曾有一只叫着“快熟快黄”“布谷布谷”的鸟从烟雨霏霏的江南翩跹而来。但不知为何一飞到杨柳青青的家乡,就其声殷殷、其音切切地改口成“花好稻好”了呢?可能是家乡变得越来越丰饶,让这只好鸟产生了赞美冲动。或者,它的前世就是一只能看图说话的精卫,当它一眼瞥见江海岸线稻棉之乡的丰收景象,就情不自禁地欢歌起来。

  童年的老宅,家前屋后都是竹林。林子里有高高的老榆和香椿,春天的树上常有斑鸠、喜鹊、紫带子和百灵鸟鸣唱。一只刚飞到苦楝上的晨鸟,开始矜持得像零星的雨丝,尔后淅淅如雨点,继而似清流中的浆声,后来又宛若教堂早课的诵经,再接着如神鸟一般,吐出了一串字正腔圆的本地方言:“镬里——吃麦粥——”此刻,林子静得鸦雀无声,只有它以清奇的嗓音,在晨风中独领风骚地欢唱。这时,若有那棵老树在昏睡,一定被它的丽音之锤敲醒。

  很喜欢这种婉转而啼的鸟鸣。曾阅鸟无数,可除了南腔北调的啁啾之声、除了大同小异的叽叽喳喳之外,多数的鸟鸣,听了半天竟不知所云。只有在老家,才经常听到这种标配乡音的原生态鸟鸣。“镬里吃麦粥”,每个转音的音节,就是一个干净的汉字,在字典上一查一个准。谁想把当时的农村生活略作概括,那么,这寥寥几字就够了。它的音色和小巧玲珑的背影,应该不是欧阳修笔下那只百啭千声的画眉,就是杜甫绝句中的黄鹂,或者是那只曾为西王母取食传信的青鸟。现在,已很少有这些动人心弦的鸟鸣声了。也许,家乡的夏天不再喝那碗滚烫稀薄的麦粥,这只暗渡春光的小鸟,就自觉地远飞他乡了。

  相比之下,外国鸟的鸣唱并不见得如此婉转动听。英国小说家乔治·奥威尔在他日记中说道:几只驻足在电话线上的金丝雀,在和他作眼神交流时,就是几句干巴巴的:“来点面包——来点面包。”这叫声,真不如我邻居那只一边下蛋、一边唱歌的芦花母鸡来得悠然。

  家乡有种形如鸽子的鸟,从它颈部的毛色上看去,灰底子上夹带的杂色小白点,似乎正向接地气的土黄色进化。这种鸟,时常隐匿在沟河田边,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这厮从音色上听,属于随乡入俗的“吴人说吴音”范畴,也仿佛“犬夜鸡晨”当鸣则鸣。究其音节,并非如《诗经》中描述的“孜孜、恰恰”和“蛮蛮、唶唶”,而是一束“怪、怪……”的警笛之音,声音急促而锐利,一种人不警醒、誓不罢休的气势。它不停地在临水的青纱帐中用男唱女声的怪音,向带着小孩劳作的母亲,传达“河深危险,请君当心”的神谕。然而鸣的时间一长,便让你有了倾听乌鸦叫一般的烦躁。但它和乌鸦的聒噪之意截然相反,仅是一次又一次的善意提醒。

  鸟中最普通、最庸常的个体,应是麻雀。这个好动分子,身形机敏小巧,其声嘈嘈切切,犹如街坊邻居关于油盐酱醋茶的辩论,但侧耳细听也就是这么几句:“饥、饥”“吃、吃”。也是,民以食为天,何况鸟呢。它们细致耐心地网罗,终日不停地打捞田野上被人遗落的果实和籽粒。有时,它们像一个个摇头晃脑的穷秀才,刚对一篇晦涩的古文,产生低头斟酌的兴趣,却又左顾右盼地谋划诗和远方了。

  它们成群结队时,声势浩荡。把浆果献给酿造者的稻草人,至今仍和它们苟合。这些小精灵一度与饥民争食,险被国民摇旗剿灭。田园的稻黍粟麦菽,因它们分食而减产,也因它们勤奋除虫又丰收多多。真让人褒贬难判,只好以功抵过。

  人对鸟善,鸟便通人性,当年,黛玉为情所困,常作诗自吟,一只处于人鸟语境中的鹦鹉,也自然变得空灵起来。后来黛玉去世,它在人去楼空的潇湘馆,以哭诉的拟声借诗追怀:“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并以生命之魂为代价,甘愿掩埋在曹雪芹为林黛玉所作的《葬花吟》诗句中:“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和鸟魂?”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第1版:要闻
   第2版:要闻
   第3版:综合
   第4版:城事
   第5版:天下
   第6版:文体
   第7版:荆泉
   第8版:公益广告
7
荆泉
善鸟善鸣
简净之喜
暴雨中的身影
穿堂而过的夏风
滕州日报荆泉7善鸟善鸣 2024-07-15 2 2024年07月15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