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节,空气凝固了,身体像被禁锢在水泥里,动弹不得,唯有汗珠不停地往下掉。杜甫说,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可是,打开了窗户,打开了大门,仍是没有一丝凉意,哪怕是“微凉”。窗是热的、门是热的、风扇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热得让人没了脾气,像面对撒泼哭闹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忽地想起冬日的一天,坐在炉火旁,浑身暖洋洋的,突然感觉肩膀一阵寒凉,接着刺痛不已,极不舒服。举目四望,目光定格在一扇窗户上——原来,窗户没有关严,透着缝儿,那一丝寒风便是从这条缝里钻进来的。想来颇为好笑,彼时,窗户紧闭,却有风无孔不入;此刻,窗户大开,却不见一丝风。季节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它的背后不知道潜藏着多少神秘莫测的力量。
来到山里,一切都不一样了。也许是地势高,也许是树木茂盛,或者是有山泉滋润,山上的气温比山下要低好几度。但凉快的程度,却不是区区几度可以衡量的。最明显的一点是,站在太阳地里,依旧感觉燥热;挪到树荫下面,暑热顿消,凉爽无比。太阳来到山里,变成一只偷懒的大老虎,晚起早睡,只在中午象征性地耍一会儿威风,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它的存在。
夏风,则是无处不在的。站在树林中,风贴着树叶吹来;走在山路上,风沿着山路紧紧跟随;踏进山涧,丝丝凉意从双脚直窜而上,仿佛有股风穿透了身体;搬一把竹子做的摇椅,躺在围着篱笆的小院里,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如果就想待在房间里,也好办,打开窗户,风会不请自来。等到太阳落幕,月亮慢慢爬上半空,周围各种昆虫的鸣叫热闹起来时,一阵夜风吹来,你会猛地打个寒颤,“阿嚏”一声,再说话时,已经带着浓重的鼻音了。
始终记得一年盛夏,与朋友结伴爬山,爬到山顶,已是精疲力尽、汗流浃背。山顶有一座小寺庙,清幽雅静。走到寺庙门口,突遇一阵穿堂而过的夏风,似乎从广阔的山谷吹来,吹向寺庙空旷的庭院,又从寺庙空旷的庭院,吹向广阔的山谷。霎时,额上、背上的汗水悉数吹尽,顿觉空明澄净,仿佛禅悟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