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在众多描写雪花的诗句中,白居易的这首《夜雪》独辟蹊径,在未曾目睹落雪的前提下,诗人以白描的手法,通过感受到的寒冷、明暗和声音便形象描述出了一场大雪的降临。整首诗含蓄隽永,是不可多得的咏雪佳作。
值得一提的是,诗中所描述的窗户一定是纸窗——那种糊着窗纸的百格窗。在白居易的另一首《晓寝》中,也有着“纸窗明觉晓,布被暖知春”的诗句,两相印证,足以说明这种推断的正确性。而且旧时的文章里,多有对这种窗户的描述。纸窗可以透过些许光亮,但能遮挡视线,有时外面的人想隔窗看到屋内的情形,只能用手指蘸水在窗纸上捅个眼,然后往里窥探。从前老师讲课时也经常用“窗纸”作比喻,当学生不能完全理解某道题意的时候,老师就会说,这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只要捅破,就一下子融会贯通了。
不过现在的孩子,大多没见过这种纸窗,但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的我,对它还是相当了解的,因为我就出生在有着这种纸窗的土坯房里。
记得家乡的老房子就是三间土坯房,东西屋是卧室,堂屋兼做厨房;卧室的南墙上就设置着百格窗,上面贴着粉连纸。堂屋里靠近八仙桌的北墙上也是这样的窗户,不过那是高窗,而且尺寸比较小,内里还安着两扇木板窗扇。那两扇木板一般都开启着,直到冬天才会关闭——因为冬季北风寒冷,加上百格纸窗的遮挡效果不好。关闭的时候,虽然把刺骨的寒风阻挡于外,但同时也挡住了光线,所以土坯房内都比较暗。
古人所说的窗明净几,也不过是相对而言,因为中国古建筑中的窗户基本都是纸窗,透光效果不怎么好。据记载,玻璃窗在清朝雍正年间才出现在住宅中,当时只有权贵之家才有条件安装。所以在旧时,无论是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还是穷苦人家的茅舍土房,房屋内设置的都是百格木窗;只是大户人家的百格窗尺寸比较大,而且有可以开启的窗扇,所以室内较为明亮。
春、夏、秋三季,百格窗上的纸张即使有些损坏也无甚大碍,但到了冬天,是一定要更换新窗纸的,因为需要用它来遮风挡寒。到春节时,我们老家还有贴窗花的习俗。窗花往往是用各色彩纸剪出的,有的是喜迎新春的字样,有的是十二生肖中寓意吉祥的动物,也有的剪成鲤鱼或一些花卉的图案……裁剪完粘贴在崭新的窗纸上,显得分外喜庆。
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经济的发展与科技的进步,玻璃窗渐渐走入了千家万户。此后新材料新工艺不断推陈出新,新建房屋的结构和窗型也在不断改善,从木制的百格窗到玻璃木窗,再到钢窗,然后是铝合金窗和塑料窗……近年随着一些节能材料的开发推广,以中空玻璃和断桥型材为主的窗型已被广泛使用。而且现今房屋内窗户的尺寸都比较大,窗扇开启灵活关闭严密;有些框架结构的景观房,甚至会在向阳处设计整开间的落地窗。新型玻璃窗的透视效果和保温隔热性能都很好,加上供暖设施的不断完善,虽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室内的温度也会暖如三春。瑞雪纷飞之际,人们尽可以站在明净的玻璃窗前,惬意地欣赏室外琼花乱舞的美景。
古人写诗推崇意境之美,正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和“雾里观花,水中望月”一样,“纸窗听雪”也渲染出一种抽象朦胧的意境之美。除了白居易的《夜雪》之外,还有很多描写纸窗听雪的诗词,比如宋代王禹偁的《今冬》中,就有“白纸糊窗堪听雪,红炉着火别藏春”的诗句。
“纸窗听雪”固然蕴藉典雅,却不如透过玻璃窗观雪来得直观明了;站在暖意融融的房间内,隔着明净的玻璃窗,就可以饱览银装素裹雪花纷飞的美景,这也许是古人所难以想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