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莉萍 文/图
又到清明节了,今天给大家介绍一款只有在清明前后才能吃到的鲜味——榆钱窝窝。北宋欧阳修曾用“团团榆荚,轻似蝶翅”形容春风里翻飞的榆钱,这些圆润的嫩芽挂在枝头时像串串铜钱,落地后便成了农家的春味。每到清明前后,北方乡村的老榆树下总能看到挎着竹篮的身影,带着露珠的榆钱被小心采下,化作灶台上青翠的窝窝头,延续着千年未断的时令记忆。
榆钱的采摘与传统
榆钱的鲜嫩期不过十来天,清明前叶片未展时最为清甜。天蒙蒙亮,晨雾裹着榆树枝桠,带着绒毛的嫩芽蓄满露水,此时采摘最能锁住草木的鲜灵。旧时乡民遵循“三不留”的规矩:老枝不留、虫眼不留、日晒后的蔫芽不留。竹篮底垫着粗麻布,指尖轻掐间,青翠的榆钱便簌簌落入篮中。
明代《救荒本草》记载,榆钱和面作饼,蒸食甚美。饥荒年月里,人们将榆钱掺入杂粮蒸熟,粗粝的窝窝头既能充饥,又带着春日的生机。而今虽不再为果腹,但榆钱落地时节,北方农家的蒸笼里仍会腾起青白雾气,仿佛在完成一场与季节的古老约定。
榆钱窝窝的制作方法
荆河街道的李阿姨做榆钱窝窝最拿手,深谙草木与五谷相融的智慧。她介绍说,采回的榆钱需过三遍水,漂去浮尘却要留住细绒。“水珠子没沥干的面团会发黏”,她将十斤嫩芽与五斤粗磨玉米面混合,指尖撒盐如落雪,“咸味要似有若无,才能托出榆钱的甜。”
揉面时手掌需带着巧劲,既让玉米面裹住每片榆钱,又保持芽叶的完整。青黄相间的面团在掌中旋转,拇指在底部旋出酒窝状的凹槽,这是蒸汽上行的通道。松木蒸笼里垫着陈年玉米叶,窝窝头间隔两指码放,猛火催动二十分钟,关火后借着余温再焖片刻。揭盖时榆钱的清气混着谷物香,粗粝表面凝着水珠,咬开却是满口清甜。
穿越时光的春之味
从《齐民要术》记载的榆羹,到现代超市冰柜里的速冻窝窝头,榆钱始终是连接土地与餐桌的绿纽带。在北方乡村文化馆,榆钱窝窝制作被列入非遗体验课,游客揉捏面团时惊叹,《诗经》里“其榆其杨”的草木,竟能化成舌尖上的春鲜。中小学校的劳动课上,孩子们诵读着“榆柳荫后檐”,亲手蒸制的窝窝头让古诗里的意象有了温度。
记忆中的老榆树依然伫立在村口,数百岁的树干皴裂如陶,新生的榆钱年年如期萌发。年轻人用破壁机将榆钱打成青汁,创新出抹茶风味的青团;高级餐厅的菜单上,“田园春色”的前菜摆着迷你窝窝头,佐以山核桃酱。当孩童举着窝窝头好奇“树叶为什么是甜的”,灶台前的人便指向蒸笼腾起的热气——那里翻滚着土地的馈赠、时令的密码,以及一代代人未曾断绝的春之絮语。
春风又绿榆树枝头,那些系着围裙揉面的身影,正把古老的生存智慧捏成新的故事。当城市餐桌邂逅这枚来自乡野的绿信物,咬开的不仅是清甜的草木香,更是一段扎根泥土的岁月长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