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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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07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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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植黄烟的记忆
燕开良

  在20世纪60年代,我的故乡燕庄年年种植大面积的黄烟,黄烟是生产队的经济支柱,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限的欢乐,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多年来,有关故乡种植黄烟的往事经常涌上我的心头,每当想起那段黄烟飘香的岁月,我心中就会涌动起无尽的感慨和怀念。

  记忆中,为增加农业经济收入,也应人们的“嗜好”需求,生产队年年种黄烟,这是计划经济年代国家政策的使然。黄烟是一种需要钾肥丰富的农作物,适应种植在中等肥沃的土地上,但要透气透水性好,还要近三年没有种植过茄科作物,且排水、浇灌方便的田地。

  每年的春天,气温回升,万物复苏,乡亲们就开始备耕——选择合适的烟地,整平,晾晒,施底肥。适时培育烟苗——整理好一块块长方形的畦子,在畦子里均匀撒上黄烟的种子,用喷雾器洒过水后,用塑料薄膜罩起来保暖、保湿。过几天后,就会看到畦子里面星星点点翠绿色的黄烟苗长出来了。大约在烟苗移植前十多天的时候就做栽烟准备——按一米宽起畦,沟底宽约三十厘米,畦高三十五厘米左右,开好环田沟,在畦上挖出一个个窝,窝与窝的距离约五十五厘米。在风和日丽的天气,小心翼翼地把畦子里培育的烟苗移过来,一株烟苗一个窝,植好后,洒上水,然后等着烟苗慢慢长大。

  春季是烟苗的成长期,人们要浇水、施肥、捉虫、除草等。不久,烟苗就长成一片翠绿,葱葱茏茏,长了秆,开了花,叶腋蘖生了幼芽(枝杈)。这时,农人们就会钻进烟地,沿着烟垄,一棵棵地渐次擗掉小枝杈,掐去顶了花的嫩秆(掐顶),让营养继续供给烟叶,使烟叶长得肥硕而宽大。成熟的黄烟有粗壮的秆,宽大的叶,桃色的花,样子生得很好看,成片地望过去,是美丽的景致。我们小朋友常在烟地里乘凉,玩耍,割草,爬来钻去,玩足玩够后,就手忙脚乱地拔(或割)点草,急急忙忙往家跑,头发整天像打蜡似的黏在一块,手上满是黑乎乎的烟油,黏糊糊的,很难洗掉。

  自盛夏时就开始采摘烟叶,一直采到中秋过后、“寒露”前后。乡亲们采摘烟叶是有讲究的,他们按照烟叶成熟的程度,从底向上渐次采摘,不能一下子采光了,不然,烟株会被“气死”,不再生芽长叶了。我小时候,曾帮着母亲擗过烟叶:一头钻进烟地里,如进了热带雨林,潮湿,午后高温,感觉非常闷热。看准了那些大烟叶,从蒂儿处捏住往下擗,手中攥了一大把时,就搁下,再接着采,等采了较大一堆时,就从地里抱出来,放在已准备好的车子上或筐子里,运(挑)到生产队的烟屋院子里。

  烟屋是烤烟的加工厂,很是简陋,布局也很简单,以用途的不同,我们生产队建了三座屋子。第一座是“烤烟屋”,四间,比普通民房既高又宽,一次烤烟量很大。因为要的是温度,所以四壁无窗,仅开一门,屋内地面上用砖、水泥板垒了一排排封闭严实的“火道”,两面墙等高相间地绑了一根根木棒,中间也用木棒搭上架子,等将成垛的生烟叶三五片一把地拴上“烟杆子”后,把“烟杆子”撑(挂)到架子上,就开始生火烘烤。第二座是“炉屋”,是与“烤烟屋”相连的一间小屋,田基上挖了地坑,挨着“烤屋”的坑头建造炉膛,严实地接了“烤屋”里的“火道”,待炉膛的炭火旺旺地烧起来,“火道”里会持续高温,在特定的温度下烘烤约五天,生烟叶就烤成了熟烟叶,便立马熄火。最后一座屋子就是“潮屋”了,因为刚刚烤出的熟烟叶很酥脆,要先放进“潮屋”里受潮,待变绵软了以后,方可挑选、打成“把儿”。“潮屋”挖得很深,不然,就生不出潮气。“潮屋”是紧贴了地面收口,很低矮,起脊,我们经常爬上“潮屋”顶玩耍。其实,不单单是“潮屋”的屋脊,也不单单是收烤烟叶的季节,一年四季,烟屋院都是我们儿童玩耍的乐园,和生产队的打麦场一样,留下了我童年的美好记忆。

  大暑天,烟屋院是我们乘凉、玩耍的好去处。白天,我们在烟屋院周围的柳树、榆树上逮知了,搭人梯、顺着烟屋檐掏麻雀蛋。晚上,沿着烟屋檐摸麻雀,或晃了“剪子、包袱、锤”捉迷藏;在纳凉的大人堆里追逐打闹,“疯狂”地折腾;听大人们讲张家长、李家短,王家的媳妇、徐家的婆,孙家的梨子、田家的瓜……当听到大人们咋呼:“小兔崽子,捣什么蛋!再不乖,就找上个‘恶’媳妇管住你!”“狼来啦!狼来啦……”顷刻间,人们各自回了家。

  在烤烟的日子里,就数“炉屋”最诱人。每逢生火烤烟的时候,我们小朋友们就围了上来。先帮着大人往“烟杆子”上拴烟叶(递烟叶),等到活儿快干完了,大人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再看看炉膛里的火烧得正旺,“哧啦啦”直往炉坑落火星子,便敌不住肚子里“馋虫”的怂恿,相互结伙,偷偷跑到不远处生产队的地里扒来地瓜、掰来玉米,央求烧炉的大叔帮忙烤吃。烧炉的大叔人品好,没脾气,无论是谁求他给烤地瓜或玉米,他都会帮忙,只是说“少吃、少吃点,别吃坏了肚子”。有一次,我“割猪草”回家经过烟屋,大叔喊住我:“过来、过来!”我过去后,大叔转身进了炉屋,用铁钩子朝炉坑里一掏,扒拉出一堆烤熟了的地瓜,说:“都拿回家吧!”我接过烤熟的地瓜,十分高兴,心想:大叔真好,又让我饱餐一顿。

  烘烤黄烟的时间是有定数的,一般是每隔5天烤一炉烟。烟烤好后,社员们齐上阵,把烟杆子从烤烟屋里传出来,放入潮屋内吸潮。待烟叶返潮绵软了,队长就派人解烟,挑色,沓烟,装箱,装车,拖到公社收烟站或县卷烟厂去卖。生产队卖了黄烟后,总会按工分多少分给各户点钱。领到钱后,母亲都会到村里“供销社代销点”给我买上几块糖果;新学期开学时,我还能背着崭新的书包上学去。在天真幼稚的童年,黄烟给了我足够的快乐和幸福。

  “秋分”到了,烟株上端的小叶也已采净、烘烤,开始刨烟株了,有的地块土质松软,“大力士”们可以用手拔,提高了劳动效率;腾出地来后,接着播种上小麦。就这样,从春天到秋天,黄烟经历了种植、管理、烘烤、销售的生产过程,为故乡人民带来了实惠。

  到了70年代初,我上了中学。那时,在故乡所在的鲁西南平原上,就很难看到黄烟苗了。作为计划经济产物的黄烟,同样受到计划经济的制约而停种。一向热闹非凡的烟屋院渐渐被冷落了,荒废了。烤烟屋渐渐坍塌了,剥落了泥层的墙壁露出了土坯,失了顶的屋口朝向天空,像一座荒废的古城堡孤零零地矗在那儿。深入地下的“潮屋”,在停用的第三年就全部塌陷了,大雨过后,灌满了泥水,青蛙在水里“呱呱、呱呱”地叫个不停,成群的蜻蜓在水面上飞来飞去……

  转眼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烟屋院那地方早就建起了一排排民用两层楼房,宽敞明亮,整齐划一,湮没了当年的踪迹,只有村里的老人,或经历过当年“种植黄烟”的回乡游子,还能清晰地记起那桔红的炉火和烧炉的好心大叔,还能想象着闻到曾经香气四溢的黄烟的芳香和烤地瓜、烤棒子的香味。

  每当想起故乡种植黄烟的往事,我的思绪就被拉回到五十多年前的故乡,那一片片迎风舒展的金色烟叶,那一阵阵银铃般丰收喜悦的笑声,那一幕幕闪光的童年趣事……如影般闪动在我的脑海中,如梦似幻,撩拨着我的心绪。

  故乡的黄烟,既没有云南烟草天时地利的优越条件,也没有沪上烟草的优秀品质,但对我来讲,却独具乡情。我虽然不会抽烟,但我想用手中的笔去触摸那段看似清苦却异常温馨满足的流金岁月,只想用文字记录故乡种植黄烟的往事和自己童年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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