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们村东大路边有一排土房,中间两间是我们村的医疗室,老百姓都叫它“药铺”,就是卖药的地方。医疗室冲着门的是一个黑乎乎的木质的柜台,被擦得一尘不染,上面摆着算盘、药秤、药臼;柜台后面是一排高大的药橱,紫黑色的,上面有很多小抽屉,还贴着标签,古香古色的,里放着草药,散发着浓浓的药香。药橱的西侧是一张木桌,上面摆满了各式的西药和白色搪瓷盘子,里面放着医疗器械。桌子旁边还有一张铺着席子和被子的床铺,就是一张简单的病床了。
那时候,农村的医疗条件都是这么简陋,医务人员也十分紧缺,坐诊的一般都是戴着老花镜、长着白胡子的老中医。也有一些稍微有点文化的青年,被推荐到乡医院里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村做卫生员。他们一般要先做些打针、取药、包扎之类简单的工作,等熟练掌握了一定医术以后,才能去坐诊看病。那时候的医生大多是本村村民,不用参加生产劳动,也没有工资待遇,但是生产队里给他们记工分,年底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领取粮食和福利,因此,乡亲们被称他们为“赤脚医生”。后来,那些医术较高的还被抽调到县里参加专业学习,回来后就留在乡里,成为医院的骨干,或者到大型的企业工作,被称为“亦工亦农”,成为拿工资的医生。
农村条件艰苦,没有什么医疗设备,白大褂、白帽子、白口罩,一只锃亮的听诊器,就是乡村医生所有的家当。药品也很少,也就是乡医院里统一配备的。平时空闲的时候,他们也跟老师傅学习中医,到野外采一些草药,以解决药品匮乏的难题。我曾亲眼看到过一位年轻的医生,看到几棵长在枯井里的药草,就捋着绳子咕咚跳了进去,后来,在众人的帮助下他才爬了上来。
那时候的医生,对工作都是非常热情和认真的。病人来了,大老远就站起来打招呼,看起病来也从不敢含糊,握着病人的手脖把脉,查看病人的舌苔和气色,用听诊器听病人的心率,耐心地询问着病情,把望闻问切和西医的检查方式完美结合,做得有条不紊。等确诊完毛病以后,他们就从一个个褐色的玻璃瓶里取出几片药,用草纸包好,写上说明,仔细地交待了服用方法,并再三嘱咐吃完药一定要回来复诊,满满的贴心和关怀。头疼脑热之类的毛病不出村就可以看好,稍微大一点的才到乡医院去看,至于去县城医院里去看的毛病,基本上都是重症或者疑难杂症了。那时候的治疗方法就是吃点西药,或者喝点汤药,感冒发烧咳嗽之类的吃上两片就可以治愈,重一点的毛病才去打两针,至于挂吊瓶,那是十分罕见的。那时候的医药费也非常便宜,几分钱、甚至是几角钱,如果没有钱,还可以挂账,或者村里帮助解决,从来没有听说过因病致贫或者家庭破产的现象。记得我们村有一个妇女,因为一点小事和丈夫怄气,一气之下喝了农药。村里的医生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跑到患者家中进行抢救,并陪护着送到乡医院里洗胃灌肠。由于抢救及时,这个妇女很快就转危为安了,一个即将破碎的家庭,也就这样被挽救了过来。
那时候的医生的工作没有分内和分外之分,除了值班坐诊以外,空闲时间就穿着白色的标志大褂,背着棕色的医药箱,到外面进行巡诊。对于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按时上门诊疗服务;还不定期的到学校里给孩子们检查身体,打各种疾病的预防针(疫苗);他们还到工厂、单位和挖河、整地等大型施工现场进行救援服务,每到一处,都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那个时候,卫生条件不太好,经常出现一些传染性的鼠疫、血丝虫病之类的疾病,他们走乡串户地进行宣传和防治,成为守护乡亲们健康和安全的坚强防线。
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医疗水平的提高,赤脚医生这个特殊的角色也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是,他们在大街小巷、田间地头奔走的形象,却一直刻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