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草木卸妆,大地去掉一切遮掩,回到最初的模样。
群山不语,经过春之妖娆、夏之繁茂、秋之斑斓后,迎来了冬之萧瑟。狂风呼啸而过,白雪漫山飞舞,河流冰封如练,天、地、山的颜色逐渐趋于单一,灰色、褐色成了主色调,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冬天的世界都像一幅水墨画。
到了寒冬,树失去了草绿,只剩下本色。高大的白杨直插云霄,树干上没有一片叶子,原本枝繁叶茂的树冠变得好小,只留下纤细的枝条在风中摆动。摆脱了叶子的束缚,白杨浑身轻松,身躯变得更加高耸、挺拔,高傲的头颅始终微微扬起。
山不高,曲线和全貌一览无余,开车经过,高低不平的山脉一帧帧向后隐去,呈现出一幅水墨长卷。公路两旁的国槐整齐划一,像列队的卫兵。黑黢黢、光秃秃的枝丫交错在一起,疏朗有致,衬托出天空的高远、简洁、遒劲与淳朴。麻雀不畏严寒,日日出巢觅食,累了就在细细的树枝上歇息,任凭脚下红尘滚滚、车水马龙,一副睥睨世界的样子。
东边,一轮红日徐徐升起,阳光照耀大地,为山川大地披上金色外衣。太阳虽然还是那个太阳,可是少了春的温暖、夏的火热、秋的清爽,总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边缘淡淡的,几乎和天地融为一体。
远山如黛,近水如练,仿佛一夜之间,强劲的寒风将山的翠绿变成了灰褐。天地苍茫,蜿蜒的道路将山水割成一块块,一片山、一块地、一条岭,冬的景象早已刻印在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上,无不透露出冷冷的寒气。
少了绿树遮盖,大地景物一览无遗,麦田、房屋、工厂、烟囱、公路、田野、村庄、山峰,在蓝天下显得格外净朗,远处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一切都很静谧、安详。房屋高高低低、灰砖白墙,弯曲的村庄道路没有尽头。那些无人居住的院落,屋顶长满野草,露出岁月包浆。大门上春联还在,经过风吹雨淋,鲜艳的底红早已褪去,留下淡淡的粉色,在风中飘摇。
万木萧瑟,繁华落尽,月季仿佛是个例外,纤细的枝条还保留了一朵、两朵干瘪的花。往日,未曾有人注意它们,一场大雪过后,艳丽的花朵点缀在白茫茫的世界,精美无比,阳光下愈发绚烂夺目。
岁暮寒天,人们总喜欢窝在家里,也有人不畏严寒执意走向户外。避开喧嚣的人群,离开高楼林立的城市,独自一个人来到郊外,走进乡村、公园、山林,亲身感受寒冬风采。
白天,风声阵阵、炊烟袅袅,瑟瑟寒风掠过发丝,拂过面庞,吹向远方。“斜阳草树,寻常巷陌”,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棂,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跳舞,芦花鸡还在一个劲打鸣,提醒主人该给喂食了。狗狗的心情从来都很好,一会追着鸡跑,一会跟在主人身后,时不时轻吠两声,示意自己的存在。院子有棵梧桐树,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条,在地面上映出美丽的倩影,好似一幅简洁的泼墨画。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夕阳残照,暮色升起,乌鸦的鸣叫深沉苍凉。一只鸡、一条狗、一把椅、一个人,小小院落笼罩在孤寂之中。淡阳、远山、枯树、昏鸦、小院、老人,一幅仙风道骨,满目水墨寒冬。
深夜,大地完全陷入在夜幕之中,像被浓墨皴染了一般。到了半夜,月升中天,一草一木、一物一瓦,全都斑斑驳驳、影影绰绰。世界很安静,偶尔传来一声狗吠,随即就会有其它狗应和,只消一小会,世界又再次陷入寂静。
以前,我不喜欢冬天,总觉得它格调灰暗,一切都显得僵硬无力,可父亲说:“冬天虽然残酷,却孕育下一个春天的到来。”慢慢地,我开始喜欢这水墨寒冬,喜欢它料峭不失温暖,暗淡不失丰富,萧瑟不失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