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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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17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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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流水人家
侯贺奎

  我祖辈居住的地方,是被两条大河包围的村庄。村东曰城河,村西叫二大河。两条河流从北方走来,城河朝西南流,二大河往东南去,在村庄的正前方交汇,合二为一,归并到城河。

  河流,村庄,谁先谁后?当然是先有的前者。河流的历史渊源无从考证,但村庄的历史却有据可查。《滕州市城郊乡志》载:“考村东北隅梁上堂庙碑,该村建于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建庙捐款有梁上村俞氏、侯氏、栗氏等。此处为古梁河(城河)的上源,故名梁上村。后因三面环水,成为天然水寨,又更名为俞寨。”

  创立这个村庄的三姓人家,其中之一就是吾族先辈。当年,我的九世祖克德公为了生计,辞别胞弟,携家带眷,从龙泉塔下的前洪村搬迁,一路沿河北上,来此安营扎寨,开启了新居民生活。从此,原本一片空白地带有了人间烟火。

  星转斗移,在岁月的长河里,这些创立新村的先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繁衍生息,薪火相传。从几户几十户发展到几百户人家,从几十口人发展到千余人口的中等村庄。

  一个村寨两面靠河,三面环水,无疑占据了好风水。风水虽好,但是没有桥不行。没有桥,庄稼怎么收种?没有桥,又怎能打开外面的世界?在立村之后,村西二大河的漫水桥应时而起,人们称其观澜桥。由于桥面设计太低,遇到夏季洪水,常常是“水漫金山”,人们出行只能望河兴叹。小桥的第二次改建,是20世纪60年代初。村里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捐款捐物,齐心合力,在原址上建起三拱石桥。桥长30余米,宽不足4米,高2米,孔高1.5米。这桥紧靠荆泉,俗称为荆泉桥。

  荆泉桥,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小桥上的那些事,随着涟涟波光渐行渐远,但有些故事还时隐时现。

  小桥东首,有户人家开着茶馆。茶馆的主人与我同族同辈,我称其二哥。二哥的茶馆之所以开在桥头,一来这是条交通要道,每天过往行人多。二来靠着荆泉,取水方便。泉水待客,可谓上品,这在别村是没有如此待遇的。

  二哥的茶馆,坐北朝南,建有一大间简易草房。那是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年四季,他总是忙忙碌碌。除了耕种那片土地,就是卖茶待客,招揽生意。清晨起来,备足泉水,点燃炉灶,然后炊烟腾腾升起。二哥肩上搭条毛巾,左手紧握风箱杆,拉出来,再推回去。咕哒咕哒,声音很有节奏,听久了,像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老歌。一袋烟工夫,烧壶里的水响声越来越大,最后哗哗哗顶翻壶盖。开水冲上槐米,香气扑鼻,口感极佳,解暑解渴。

  二哥的茶馆有些年头啦,他的经营之道与众不同。在那人民公社时期,外乡人、过路人喝茶,一分钱一碗,本大队社员无论行走路过,还是田间劳作,只要来喝,一律免费,不取分文。有人问二哥图啥?答曰:行善积德。本来一碗茶算不了什么,但它却滋润了乡亲们的心!

  小桥往东,约三四百米。那里是村民大本营。一年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人们早出晚归,总要路过二哥茶馆。茶馆也就成了这个村庄的标牌。我一直认为,小桥与茶馆,共同勾画出乡间文明最美的格调。这座荆泉桥呢,它更是给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带来幸福与快乐。

  每年汛期来临,出现洪水,上游塘坝、水库里的鱼顺河而下,全村男男女女聚集桥头。桥头捕鱼,各显其能。这就是靠海吃海,靠河吃河的优越感。大人们捕鱼,我们少年只能干看,只能眼热,想不出什么招数。

  终于有一次,天赐良机。一个乍寒还暖的中午,我和同伴三人走在小桥上。刚上桥头,便被眼前一幕震惊!桥南桥北,上下数百米,全是鱼。听不到流水声,只能听到鱼的追逐声、戏水声。啊,这不正是群鱼闹春吗?

  我们急不可待。只好放弃去窑场扒焦炭的计划,挽起裤腿,端着杈头,下水捕鱼。在冰冷的河水里,我们享受着捕鱼的快乐!没用多大工夫,岸边的白条鱼放了一堆又一堆,令人欣喜。此时,我们的棉衣早已湿透,浑身再无一点力气。但看到鱼获,那种满足感早已涌上心头。

  荆泉桥,的确给我们村带来满满的幸福。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生产力的发展,它的承载能力已经远远滞后了。农村农业改革之初,村里又在原址扩建大桥。第三次修建,桥变高了,宽了,长了,承载能力变大了,既可抵挡百年一遇的洪水,又可大大满足村民出行的需要,人们把这桥称作幸福桥。后来回到久别的故乡,桥头上二哥的茶馆已无影无踪。据说二哥年事已高,回到村中老宅安享晚年去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小桥,流水,人家,绘成了故乡最美的画卷。进入21世纪,经过三次修建,横跨二大河上的幸福桥,成为全村百姓心中的一座丰碑。它阻断了昔日的苦涩,连起了今日的甜美;它送走了贫困落后的岁月,迎来了富裕文明的新生活。正是那桥那河那泉,给这个古老的乡村增添了灵动,带来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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