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38年8月,洛阳郊外的邙山,两军对垒,战斗异常惨烈。战场上,号角呜咽,战马嘶鸣,矛戈碰撞,尸横遍野。一时,风云凝滞,天地变色。
突然一支暗箭飞来,不偏不倚,正中西魏一领头骑兵的战马的脖子。战马痛不能忍,一声长嘶,一尥蹶子,骑兵猝不及防,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对面的东魏士兵一见,呐喊着,欢呼着,潮水一般朝这个骑兵涌过来,准备活捉他。骑兵见近处左右无人,只好拼命试图站起,却浑身疼痛,无法起身。真是天亡我也!自知在劫难逃,骑兵不禁一声长叹。
恰在此时,一条鞭子,从半空中狠劲地抽下来了。
骑兵只感觉身上被重重地抽了一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当然,也响在正奔杀过来的东魏将士们的耳边。“你这个糊涂小兵,你们的大行台都跑了,你还留在这里作甚,等死啊!”大行台,是宇文泰当时的职务,掌军事。骑兵心领神会,大声回应道:“鞭我作甚?难道我们做小兵的就只有挨长官鞭子的份吗?”
原以为倒在地上的是宇文泰呢,却不料,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兵,那还管他干嘛,追宇文泰要紧哪。战前,高欢说过,谁捉得宇文泰,重重有赏。于是,呼啦一下,东魏的将士们纷纷绕过他俩,追击宇文泰而去。
抡鞭子的这人,是西魏都督李穆。
李穆屈身向前,搀起地上的骑兵,小心地将其扶上自己的战马,尔后,快马加鞭,二人趁乱突围而去。这骑兵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泰,西魏军队的总司令。
下面我们来分析李穆这一鞭子的影响。
最直接的就是救了宇文泰一命。宇文泰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西魏的建立者,虽未称帝,却是实际掌权者,他死后,自然由其子继续执掌西魏和北周。
李穆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且惠及李家,延至隋朝。
宇文泰对李穆的救命之恩施以重报,他常对近臣们说:“人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生命,李穆能拿自己的命,救我于危难之际。能成就我大业的,就是这个李穆!”很快,李穆被任命为武卫将军、仪同三司,晋封为武安郡公爵,增加食邑一千七百户。连李穆的姐妹、儿子也得到封号和赏赐。后来,宇文泰又赐李穆以丹书铁券,饶恕他十次死罪,后来还真派上了用场。李穆兄李远及侄儿李植,因谋害摄政公宇文护,被处死。依法,李穆也应当坐罪,但因有丹书铁券,免于一死,只是被贬为民。但不久,宇文护拜授李穆为开府仪同三司、直州刺史,并恢复其武安郡公的爵位,之前被免除官爵的李家子弟,全部予以恢复。
你看,因为李穆这一鞭子,李家受益者众,势力扶摇直上,且屡屡能逢凶化吉,安然无事。李穆后来又升任大将军、大司空,进爵申国公,拜授太保、太傅,权倾朝野。李穆很识时务,拥护随国公杨坚任相国、平定尉迟迥叛乱和改朝换代。当上了皇帝的杨坚,拜李穆为太师,赐予丹书铁券,拥有“赞拜不名、无反不死”的特权,只要不是谋反叛逆,纵然有一百个死罪,也不加审问,不受刑罚。李穆的子孙中,即便尚在襁褓的,也都拜为仪同,李家手执象笏做官的子弟有一百多人。李家之贵盛,在当时无人可比。开皇六年(586年),李穆去世,享年77岁。杨坚下诏派遣黄门侍郎监护丧事,赐马四匹,粟麦二千斛,布绢一千匹,谥号为“明”;还赏赐他石椁、前后部羽葆鼓吹、鍂车京车。百官护送他的灵柩到城郭外。杨坚下诏派遣太常卿牛弘携带哀册,用太牢之礼祭奠。大业四年(608年),隋炀帝北巡之前,以太牢之礼再次祭奠李穆。
回头说。邙山之战后,在东魏、西魏的多次对垒中,西魏逐渐占了上风。30多年后,北周武帝宇文邕终于灭掉北齐,统一了北方。宇文邕是宇文泰的第四子。
很是佩服两人危急关头上演的“抽鞭迎鞭”这出好戏。李穆智勇双全,灵机一动,抽了那一鞭,是主角,而见多识广的宇文泰立马做出了恰到好处的“迎鞭”回应,当场就骗过了那一大帮东魏士兵“观众”,救了自己一命,也救了宇文家族的政治生命。
要是没有李穆灵光乍现的那一鞭子,宇文泰将成为东魏的俘虏,高欢将乘胜追击,彻底击败西魏,进而统一北方,那后面北齐、北周乃至隋唐的历史就将改写了。李穆的这一鞭子,非同小可,是改变了历史的一鞭子。
历史是必然的,其实,历史有时也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