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过后,落叶多了起来。它们纷纷扬扬地,脱离一棵树的牵绊,随着风的姿态做着各种摇摆。叶子在树上时知晓天高云淡的潇洒,落叶更明白了季节对一棵树的洗礼,落叶最终应和了季节的召唤。
落叶在成为叶子之前始于春天的萌动,于树枝上吐露出一点绿的新容。落叶在成为叶子之后,成长于夏的渲染,匹配着这个季节的深情款款。落叶在即将成为落叶的时候,成熟于秋的绚烂,它以勇敢的心闯荡海角天涯。在秋天来临的时候,落叶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成为这个季节里的点染。落叶没有离去的悲伤,它有的只是对季节的怀念、感恩与畅想。落叶就是时节的标签,一枚叶子生活在树上时,它瞩目春夏的走暖;落叶生活在地上时,它望见秋冬携寒的苍茫和缈远。
落叶在成为一枚落叶时,它是一棵树对季节的告白。季节的转换气定神闲,每一次转接,季节都有预告的篇章。一棵树,叶子千千万,这么多的叶子,哪一枚不是一棵树对季节的倾情呢?所以,一棵树早就准备好对季节的一番感激之辞,它用落叶的方式表达着敬意满满。
落叶一年都有,只是在秋天里呈蜂拥之势,难以抑制对深秋的向往。所以徐志摩说:“每一个季节都会有落叶的,包括在寒风凛冽的冬天,四季常青的樟树也会有落叶。”
我喜欢看秋天落叶的姿态,就像喜欢这个季节一样。落叶在树上的时候,它站得高望得远。落叶的高是树的高,是天的高,落叶的远是树的目光的远,是天地交会的远。
落叶还是城市树上的叶子时,它看到人流如织车流如缕。人和车都拥挤在城市的街区,叶子在街区中为人的目光和车的轰鸣所焦虑。落叶还是野外树上的叶子时,看到大地的春色如媚夏色如娇和秋色如金冬色如野。季节的每一种色彩,落叶在树上感同身受。落叶在树上的时候,看见风从远方身形矫健,款步徐徐。风随季节而行,每行一处风都会给予这片土地以馈赠。落叶在树上的时候看见雨润天地,万物迷离。“好雨知时节”,这样的雨带着恩情,让大地生命带着这份恩情开始了岁月行程。
一棵树上的落叶知道树上山高水长的悠远,一棵树上的落叶知道树上海阔天空的宽宏,一棵树上的落叶知道树上风轻云淡的豁达,一棵树上的落叶知道树上风起云涌的纷繁。一棵树上的落叶知道树上的许多秘密,落叶把这些秘密保留在心里,等有一天落在大地的怀抱时,说给大地听。
走在满是落叶的路上,落叶沙沙,我的脚步也沙沙。我瞧见一枚落叶与大地低语,我瞧见一片落叶与一棵树耳语。我瞧见一群落叶在与深秋做着最后的狂欢。
落叶在秋天时开始成为落叶,先是一枚又一枚,先是一片又一片。深秋时,落叶开始几枚紧跟着几枚,几片紧接着几片。立冬时,落叶一大片又一大片,最后,一棵树上的所有叶子都成了落叶,它们都知道了一句成语:落叶归根。
落叶的根在大地上,一棵树的根也在大地上,从这一点上来看,叶落下来,只是与一棵树短暂的分离。等到春暖花开时,落叶又在一棵树的枝头浴火重生。
对于落叶,我最欣赏杜甫的诗情:“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