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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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25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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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县委食堂那些年

  我是1976年末走进县委大院的,当时还是单身,吃食堂便成为一种生活常态。两年后结了婚,因为妻子当时在公社管区工作,我便成了“一头沉”的干部,依然是吃食堂。但为了应急,购置了一点简单炊具,譬如煤油炉、钢精锅、菜刀、铲子、勺子之类,妻子进城时才偶尔开一次火。

  真正告别食堂是在1984年妻子和女儿进城之后,算了算前后在食堂就餐达7年之久。我很怀念吃县委食堂的那些日子,它为我留下了太多美好记忆,除了舌尖上的美味,便是食堂里的几位师傅和饭友,而且后者更胜于前者。

  县委食堂,也就是原三师建设兵团的食堂,坐落在县委办公大楼后面的一片洼地上。南北走向,大约有五六间房子,高大而宽敞,南面是一个土台子,北面紧临小清河,东面是一片空地,西面是县委机关接待室的一排平房。食堂共分为两个区域,北面是师傅们的操作间,大约占三分之一的面积。南面是餐厅,放着两排餐桌。

  灶上掌勺的是谢师傅和蔡师傅,后来又来了一位年轻的王师傅——不过等他上灶掌勺时,我已经很少吃食堂了。谢、蔡两位师傅好像已过了退休的年龄,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们厨艺高超被留下来的。谢师傅厨艺最精,凡是上级领导来县委在食堂就餐,都是由他掌勺。我吃了多年食堂,印象最深的是:小白菜茬子肉,糟鱼,米粉肉,四喜丸子,汆丸子等。负责面案的共有三位:杨师傅、郭师傅和苗师傅,前两位是老师傅,苗师傅刚进食堂不久,没有人当面称他师傅,都叫他小苗。几位师傅人都很好,老师傅和蔼可亲,年轻师傅待人热情,对我们这些常吃食堂的食客格外关照,无论早晚有求必应。

  吃食堂的头两年,是我工资最低的时候,一个月28.5元,还没在公社当亦工亦农公务员时拿得多。我当了两三年的“月光族”,后来每年涨一点儿工资,生活水平才慢慢有了一点提高。但是,这所谓的提高也没多大变化,早餐一般还是一个馒头一碗稀饭,至于菜嘛,就是一分钱的咸菜丝,或者一分钱的萝卜丝,连碗盘都不用,掰开馒头夹在里面便是。稍有改善的是花五分钱买一把馓子,或者是一把馓子条。中餐和晚餐,差不多都是两个馒头,外加两毛钱的菜。偶尔也会改善一下伙食,但菜从来没超过五毛。

  食堂餐厅里面放着八九张大圆桌,早上和中午就餐的人多一些,晚上就餐的人通常很少。吃食堂的大多是一些没结婚的单身青年,再就是像我一样,已经结婚但家属和孩子不在身边的干部或者职工。人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比较多,那时候不像现在亲友间那么多饭局。周末我吃食堂相对少一些,因为有时候回老家,尤其是结婚之前。不回老家的时候也很少吃食堂,常去老师家和两位本家长辈那里蹭饭,偶尔有朋友和同事相邀。

  在食堂,我们小青年常凑在一起吃饭聊天,话题通常少不了文学。70年代末80年代初,国内文学、文化艺术类刊物相继复刊,迎来了文学的春天。有几位同事也和我一样热爱文学,有的人已经开始发表作品。我动笔比较晚,到80年代中期才开始发表作品。我们经常交流阅读心得体会,读到好作品也会相互推荐。当然,也有为某个作家作品争论的时候。总之,对我们这些文青来说,食堂一度成为我们的文学沙龙。

  如果来了客人需要招待,食堂师傅也会提供方便。1978年元旦我和妻子结婚(当时县委办公室为我们和另一对夫妻举办了集体婚礼),没钱在饭店招待客人,就想起了食堂。给谢师傅一说,他二话没说就应承了下来,最后给做了一桌子菜。这是我一生吃得最美的一顿午餐,快五十年了我还一直记得。

  1978年还有一件大事:全国农村三夏工作会议在滕县召开。县委早年曾专门设立了一个接待上级领导的接待室,吃住都不离县委大院。后来机关招待所新建了一栋楼,从此接待上级领导便改在机关招待所,县委接待室也就随之撤了。但中央领导来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机关干部职工不上班,县委食堂便专门接待中央领导。我和两位同事好奇,想去一探究竟,但只能站在离食堂较远的地方朝里面张望,什么也看不清楚。听说那顿午餐,食堂为一位农民副总理专门准备了小米煎饼和大葱甜面酱。不过,我们最终还是见到了中央领导,离别时中央领导接见了机关的同志,直到他们乘车离开。

  记忆里,我在食堂就餐的前几年,县委食堂曾搞过两三次会餐,都是参加机关劳动。当年县委有三块麦田,两块麦田在机关院内,一块麦田在城外,每年收麦的都是在县委院内上班的同志。中午集中就餐,吃的是食堂师傅包的大肉包子,喝的是绿豆汤。

  每逢节日,食堂都改善生活,菜品、面食花样也多。不过说实话,所谓改善,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买几个大肉包子,有时候怕去晚了买不上,甚至没到下班就跑到食堂排队。那一刻才深深感到,肉包子的诱惑胜过一切。

  当年机关干部职工有病可以吃病号饭,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规定,但我吃过一次,这仅有的一次让我记了大半辈子。那次因夜里受了大寒,早晨腰疼得下不了床。同事把我送到县中医院打了封闭针,回到宿舍虽已经轻得多了,但还不能自己去食堂打饭。同事说给食堂的师傅说说,看能不能给做份病号饭。没想到事情还真办成了,食堂的师傅给做了鸡蛋手擀面,还炸了汤、放了香油。面条是用一个大细瓷碗盛的,碗很别致,靠上面有一个牙腰,我想这一定是为盛放某种菜肴的专用碗。面条非常好喝,简直是我此生喝得最香的一碗面条,它不仅医治了我的病痛,还盛满了我的感动。我想即便母亲在身边,也莫过于此。

  眼下我已退休十多年了,已经忘记最后一次在县委食堂吃饭是在什么时候。当年我家住在食堂后面的小楼上,望着来来去去到食堂吃饭的人,还不时勾起我的一些回忆。我家后来搬到了另一个生活小区,再后来,食堂原址变成了住宅小区,现在女儿就住在那个小区。有一次我和妻子去女儿家,站在楼下我不由向西北方向张望,但高楼遮挡住了我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直到妻子催我上楼我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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