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是个干事麻利、精明的人。精明到用手洗衣、洗衣机脱水，只为了省点水和电；电水壶一定得等到晚上九点以后烧水，只为了享受低价时段的优惠；米袋子上的缝口线，拆下来也能废物利用……诸如此类，举不胜举。自从我生了孩子以后，她一直在我家陪伴孩子，孩子交给她我和老公都很放心。可最近的事却让我对婆婆的“精明”打上了问号。

　　事情是这样的。

　　一直在老家的公公，因为受凉半边脸神经有了问题，医学上叫“面瘫”。他在家里悄悄地找了民间的“神匠”医治，我们实在不放心，把他接到县城来。托熟人了解，多番打听，找了这方面有点权威的中医开始了治疗。治疗的方法是采用针灸和吃药相结合，针灸必须一天一次。

　　谁知，第一天治疗完后，婆婆就打发公公回家了。我们觉得奇怪：明天还得治疗啊，怎么就回去了。婆婆说，不放心家里的羊，怕被人偷了。可天气渐渐凉了，频繁来回，再受凉怎么办？会不会影响治疗的效果？所以我们建议他们卖了羊，一心一意地治疗。

　　公公仍然是来了又回，不同的是，精明的婆婆让他改为下午来治疗第二天上午治疗后回去，然后隔一宿再来，这样省了一趟来回车钱。问他们怎么没卖羊，说是没遇到收羊的人。

　　其实我们都知道，说没遇到收羊的人只是借口，镇上那么多收羊的人都闲着呢，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卖羊。得了，婆婆本来就是个精明的人，看来得帮她算算账了。于是我们给她列举了不卖羊的弊端：

　　公公在大冷天里来回奔波，人劳累不说，万一影响了治疗效果，不能完全恢复怎么办？

　　针灸最起码得两个疗程，两个疗程就得二十次。一来一回车费20元，两天来一趟，也得200元，够买家里所有的羊了。

　　像公公这样频繁地来县城，村里人哪个不晓得？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惦记上了，乘公公来县城的时候，偷了羊，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羊真的少了，像婆婆这种性格的人，还不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本来身体就单薄，再病倒了怎么办？

　　婆婆只是微笑地听着，说得有理的地方她也点点头。我们追着问她：“既然都认同，为什么还不愿意卖羊？”她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吐露实情：“不卖了是挺亏的。可养了它六七年，实在舍不得卖。再说它才产了三只小羊，还不满两个月，一起卖了，你说可怜不可怜？”我们一时都说不出话了。

　　带有感情的账怎么算得清呢？婆婆精打细算半生，却在老羊的去留上执意“亏本”。那六年的朝夕相伴，三只幼崽的稚嫩依恋，早已将圈养的牲畜转化为家人般的羁绊。这看似亏本的账，实则盈满了人性的光辉。　　

　　看来这世上，有些账终究是算不清的。就像此刻，我心里漾开的这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