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已有月余,我方才注意到窗前那片月季。这新居的窗子正对着一方小院,原是前房主所辟,如今却成了我的意外之喜。
月季这东西,城里人种得不少,大抵是为了点缀阳台,增添几分颜色。我从前住的公寓,也有邻居在阳台上摆弄几盆,红的粉的,倒也热闹。只是那花盆里的月季,终究是困在方寸之地,如同笼中之鸟,虽能啼叫,却失了野性。
这院中的月季却不同。它们不知何时被人栽下,如今已自成气候,高高低低地挤在一处,枝叶交错,花朵参差。我数了数,竟有十余株之多,红的如火,粉的似霞,白的像雪,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前房主是个生意人,买这房子只为投资,从未住过。这院子里的月季,想必是更早的主人所植。如今无人照料,倒愈发长得精神。杂草丛中,它们倔强地挺立着,不惧虫咬,不畏风吹,自顾自地开着花。
城里人种花,往往过分殷勤。浇水、施肥、修剪,样样不落,花儿反倒娇气起来。这院中的月季,无人问津,却开得格外茂盛。我想,花儿与人一样,过分娇惯反倒害了它们。
每日清晨,我推开窗户,便见月季沾着露水,在晨光中微微颤动。那花瓣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仿佛随时要滚落下来。有时飞来几只蜜蜂,在花间忙碌,翅膀振动的声音隐约可闻。我便倚在窗边,看它们工作,一看就是半晌。
友人来做客,见我总站在窗前,便问我在看什么。我指给他看那片月季,他却只是瞥了一眼,道:“不过是些野花罢了。”我听了不免有些扫兴,却也理解。在许多人眼中,花就是花,好看便够了,何必深究?
但我总觉得这些月季与众不同。它们无人照料,却开得这样好;无人欣赏,却依然绽放。这种自在的生命力,是那些被人精心培育的花所不及的。
有时夜深人静,我仍会站在窗前,看月光下的月季。银辉洒在花瓣上,给鲜艳的花朵添了几分清冷。夜风拂过,花枝轻摇,影子在地上晃动,如同水中游鱼。
我想,这世上的美,多半是被人发现的,而非被人创造的。就像这片月季,它一直在那里,只是等我来看罢了。
如今我已习惯每日与月季相对。它们开花时我看花,凋谢时我看叶,枯萎时我看枝。四季轮回,窗前的风景也随之变换。这倒比那些专门去公园赏花的人强些——他们要看花,还得挑时候,买门票,挤人群。而我只需推开窗,便是满园春色。
人生在世,得此一隅,足矣。